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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雪松林(第1页)

黎巴嫩的雪松林!我们避而不安排这一从贝鲁特出发的常规行程,部分原因是雪松林已然成了一个庸常老套的旅游景点,还有部分原因在于我们担心,一旦看到原本壮观雪松林区的孑遗被围起来用于展览,像动物园里一群关在笼中的狮子和老虎似的,恐怕会大失所望。我们已经说服自己,略过雪松不看,在巴勒贝克稍事休息,结果那天夜晚,有两个年轻人在酒店露面。他们从哪儿来呢?咳,从雪松林那儿呗。他们怎么来的?嗯,翻越了黎巴嫩山巅。路况如何?惊险得吓人。我们走了出去,凝望着明朗夜色下的山脉。山峦拔地而起,像一面陡峭的高墙,斑斑点点的积雪萦绕山顶,弯弯曲曲的一长条雪带形似白色长筒袜。在如此距离之外,越过山巅的公路遥不可见。与此同时,我们决心已定,终究还是要去看看雪松林,从山的这一边上去。我们在什利法村租了一辆轿车,早早地出发了。

从巴勒贝克到什利法,我们所走的公路横穿了略微倾斜的巴卡平原——大裂谷介乎于前黎巴嫩山和黎巴嫩山之间的部分。只见利塔尼河平淡无奇的源头在左,孤零零一根神秘莫测的罗马柱在右。小麦直到要收割了都还是白色的(没错,真是白色,不是淡黄色)。乡民正拿着镰刀收割麦子;为此向贝都因人雇来的骆驼正载着大堆麦子,往村里的打谷场走去。但到了代尔阿马尔,所谓的红色修道院,我们已经把田野都甩在身后,开始蜿蜒盘旋向上,行进于黎巴嫩山外围崎岖不平又灌木密布的道路中。突然之间,我们发现自己左折右转地往下进入一座深谷,槽谷底部是一道道田野,而远处矗立着黎巴嫩山:我们在巴勒贝克凝视的那面陡墙,就在巴卡平原的另一边。

在黎巴嫩山脚下的艾因阿塔村这里,我们才初次看清我们下一阶段道路的模样。淡淡的一道伤疤呈之字形,不可思议地爬上半山腰,然后消失在山顶。我们真能过得去吗?是的,我们能过去。山坡表面布满了巨石,宛如湍流的河床;但道路本身对齐得巧妙,被柔和地筑平了。道路带领着我们不停地往上走,直到我们抵达山口;多么壮观的景色已经在等待着我们了!远在巴勒贝克时眺望到的积雪形成的白色长袜,其足尖处现在距离我们的车轮不过几码,而就在我们下方,一边坐落的是巴卡处于收获季节的白色田野,另一边则是地中海蔚蓝的海水。站在当前这个有利位置,我们一眼就能看到两边的景象。

雪松林还不见踪影,但我们现在蜿蜒着下行进入一座广阔的天然圆形剧场,完全处在黎巴嫩山脉北面和东面最高的山地团团包围之下。这座圆形剧场支离破碎,化作显然是深不见底的喀迪舍峡谷;峭壁顶端上方的高山斜坡边缝合着开垦的梯田,当中零星点缀着一座座村庄。这一北黎巴嫩的要塞是马龙派基督徒最早的庇护所。对遭到迫害的少数族群而言,堡垒力求固若金汤,使得岩石的价值难以估量;而这又反过来,使得山腰上的每一块可耕土壤都具有极其宝贵的价值。每多出一片梯田,就可以多喂饱几张嘴,这些藏身高地的避难者的问题在于如何赢得安全保障又不引发饥荒。

雪松林啊!我们已经忘记雪松林了,但在此高山一隅,雪松林终于进入了我们的视野,尽管还在我们下方离得远远的位置。从这么高的地方看下去,雪松林似乎和我们预期的一样微不足道:无非是拉拉杂杂一小片暗绿的树木,几乎都没有打破大片灰色石灰岩的单调色彩。不过,当你坐在雪松树荫底下并仰望那遒劲伸展的枝桠时,你的感觉会发生变化。每棵树都是高贵的生灵。在树木的世界里,雪松是雄狮,是老鹰。这里还有大约400棵雪松;将雪松定为共和国国徽的黎巴嫩政府,近来又在圆形剧场更为陡峭的斜坡上种下了数百棵。

就这样,我们终究见识了雪松林;但这一天的行程还没结束,我们今天有两个目标:一是黎巴嫩的雪松林,二是奥龙特斯河的源头。因此,我们再度翻越黎巴嫩山,再一次蜿蜒向下进入巴卡平原,而后飞驰北上,就像昔日法老拉美西斯二世沿着同样的道路全速前进,直到他在卡叠什遭到了赫梯人的伏击。

最终,我们向左一拐,离开了通往赫尔梅尔公路,循着一条下行进入溪谷的小路走。小路越往下便越发陡峭,直到我们不得不离开轿车,靠双脚打滑着走完剩下的路程。但这样千辛万苦走下去是值得的。汩汩如注的水从半圆形的石灰岩基底中涌了出来,流入想必深达20英尺的池塘。池水清澈见底,我们能看见池底的鹅卵石闪闪发光;水量丰沛得使之还没离开池塘就已经流成了河。新生的奥龙特斯河欢歌着泛起泡沫,沿着溪谷奔流而下,迫不及待地冲去推动哈马的水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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