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吟婉倒在绣架上,口唇紫绀,气息全无,身下压着一块红缎,石榴花只绣了一半。
——那是一顶帷帐,花吟婉准备给她将来出嫁用的。
曾经无论多晚,花吟婉都会在廊下挂一盏灯,煮一碗奶羹,等她归家。
而那天之后,傅蓉微脚下的路,再也不曾亮起半点微光。
那床绣了一半的帷帐,傅蓉微好生藏了一辈子,在殉城前一把火烧了个干净。
花吟婉的身体该请郎中仔细瞧瞧了。
可傅蓉微最大的艰难之处,便在于此。
侯府里供养着府医,前几日她病得那么重,花吟婉在张氏面前求了三回,才请了位郎中的学徒,稀里糊涂开了几服药,死马当活马医的灌下去。
不能任由情势按上一世的轨迹继续走下去。
谨小慎微救不了花吟婉的命。
她要挣。
是她的,她要挣。
不是她的,她更要挣。
说句实话,刚醒来的那一刻,得知自己有此机缘重来一世,傅蓉微当时心里只有四个字可以形容——心如死灰。
她熬了那么久。
侯府中的十五年饮恨吞声,宫里的两千多个日日夜夜,她一步一步,终于爬到了权势的巅峰,一朝身死也就罢了,老天爷非要开她个玩笑,叫她一切从头再来一回,她还没开始呢,就隐隐有种要呕血的激愤。
也是因见着了花吟婉,才让她的心重新热了起来。
一人一碗甜羹搁在了姑娘们的案前。
傅蓉微从思虑中抽回神。
—“你们见过姜家哥哥吗?”
—“我没有。”
—“我见过我见过!”
—“你从哪里见的?”
—“那日我去铺子里淘胭脂,正见姜家哥哥从外打马经过,咳咳……”
—“相貌如何,快说说!”
—“可以,不丑。”
—“能听大姐姐说一声不丑,那绝对算是人中龙凤了,听说今日姜夫人会把儿子带来一同赴宴,到时候我们就在隔屏后吃茶,说不定有机会能瞧两眼!”
蓉珠手里捧着甜羹轻轻地搅着,矜持地笑道:“是二妹妹你有福了。”
姜家这门顶好的婚事,根本上就是给蓉珍相看的,大家彼此心知。
四姑娘蓉琅与蓉珍同为嫡女,都是托生在张氏肚子里的亲骨肉,无亲疏远近之分,但四儿年纪尚小,议亲一事不急在一时,有的时间慢慢磨,馠都好男儿不止姜煦一个,张氏将来也决计亏不了自己的幺女。
但大姑娘蓉珠就不同了。
傅蓉微面对这一位,很是五味陈杂。
蓉珠是妾生女。
侯府中如今还活着的妾,只剩云兰苑里那一位了。
其实花吟婉在抱养傅蓉微之前有过一次生养。
蓉珠就是从花吟婉肚子里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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