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麦叹了口气,“你大伯娘把他放咱家了,说家里忙,让咱帮忙照看一会儿。”然后又絮絮叨叨的给戴娇说起了今儿的事儿。
其实也戴娇看到那么严重,主要就是林麦这几天也不知道咋了,情绪起伏的忒严重。
今儿戴柱兜的挺好的,刚老远看见戴老太过来,就把家里顶值钱的东西给藏好了,米面油,做生意需要弄得东西也全给挪腾到后院了。等两人一来,给倒了水坐在院里喝着聊天吃饭,戴老太和方萍敲打了半天也是一点儿都没泄露自个儿家的家底儿。
这跟戴老太来的时候可想的是一点都不一样,说这家没过好日子她可不信,林麦那脸都胖了一圈!以前她家这老二可是有啥好的先想着她和他爹,现在她来了居然还给藏起了?
“老二,你到底咋想的?”戴老太老脸皱成了一张菊花,放下手里正啃着的鸭肉,“志强可是咱戴家的门脸?这马上要结婚了,老三件儿还没凑齐,你这做叔叔的不着急,你让他咋办?”戴老太活了这么多年,脑子别的方面不好使,占便宜的地儿好使的很,这家要过不好日子,林麦舍得做肉吃?
戴柱就用在市场上对付那些泼皮的办法对付他娘,“我这……手头确实是紧,家里婆娘不会干活,就我一个人,实在拿不出多余的钱。娘,这样,等开荒开出来了,我把第一个月的粮食分大哥家一半儿。”
两个人来正赶上饭点儿,今儿林麦弄得酱汁鸭,蒸的荷叶米饭。这娘三差不多把整只鸭子啃完了,完事连米饭都想打包带走。
“柱子,你说这话嫂子可就不爱听了。”戴跃不肯好好吃饭,从一边拆了一盒点心给戴跃,方萍虽然在朝戴柱说话,眼睛却滴溜溜看着屋子直打转,“我看村子没几个人过的比你家滋润。”
方萍今儿本来是想开口要把老二家的户口再迁回去,在把这房契给弄回来。可道听途说咋赶得上亲眼所见,戴娇挣钱挣得快,花钱也不手软,忙的没有时间打理自己,可在吃的方面却一点都不亏待自个儿。家里那些拆了包的,没拆包的好吃的,不管吃没吃完,反正戴跃都尝了一遍。
林麦有钱了也爱给孩子买东西,今儿个给戴城买件儿流行的衬衫,明个儿给戴娇买个商场上卖的最火的裙子,买擦脸油。这一打眼进来她都瞅见了,也瞧见戴城在里头读书学习!村子里都用的是煤油灯,到了晚上天就黯,可戴城居然有盏小台灯!
好家伙老二家这是发了!心里头摸不准到底是为啥,方萍就眼热的不行,“麦子身上这围裙也好看,不是自己做的,商场里买的吧?”
林麦刚坐下吃着残渣剩饭,冷不丁被这么问了一句,还没反应过来,戴老太又跳脚了,“老二呀老二,你这是想气死我!你有钱了不知道帮衬帮衬家里,怎么净乱花!你心里还惦念不惦念家!”
就和以前在老戴家一样,戴老太又开始了老生常谈的话,都是一家人,就该不分彼此,所以先把钱紧起来给老大家用!她年纪也挺大,有那么几颗豁了口的坏牙,说道激动处喷了戴柱一脸的口水。
戴柱虽说孝顺了大半辈子,但要说老实话他对戴老太是没多大感情的,因为自始至终他就没接受过来自母亲的丝毫的温情,热脸贴冷屁股久了,迟早也得凉。牵绊着他的是血缘,或许还有点抹不开的面儿,他总觉得自己对家里这么好,为家里付出这么多,总有天儿他爹他娘能看见,或许也能摸着他脑袋夸一夸他。
可这一天还没等到,先等来的是戴娇吊脖子的消息。
现在说对老戴家的感情吧,不能说没有,毕竟三十多快四十年了,大半辈子的感情,但确实是淡了。一个男人当他彻底肩负起一些东西,总有些重量是他再也承受不了的。他一个怂人,辛辛苦苦驮着自己一家就够累了,再驮别人不定还把自己家倒拉回去。
这些日子做生意戴柱真学了不少,人眼见要是一开阔,思想真是一分钟绕一个弯儿。要搁以前的戴柱可能还会拉着家里人一起做生意挣钱,可他现在却能想到自己把生意的办法交出去,以后和戴家牵扯不清的麻烦。
“娘,咱们已经分家了。”戴柱这么说了一句。
戴老太刚发了火,又一顿好说歹说,正啃着鸭骨头等着戴柱道歉,猛子听了这么一句话,气儿都快喘不上来了,“分家了,分家了咋了,分家了你还就不认我这个娘了?不认志强这个侄子了!”
“认又咋了,我也不是生来给大哥养家的。”戴柱憋着口气儿,“城子明年也要考大学,考上大学之后也要结婚,还有娇,这都十五了,我也得给她打算打算!”
戴老太大腿拍了好几下,就想跟小时候一样拧着戴柱的脖子,“你想他们干啥!两赔钱货有志强重要吗?!你这是被猪油蒙了心!”气的脸都歪了,戴老太直接看向林麦,“把老二这几天做木工的钱给我!你们这一大家子都不会过日子!”戴柱一向循规蹈矩,戴老太想破脑袋也想不来他能做生意,就觉着是这几天运气好做木工挣多了,也说不准还真是给戴娇说了人家。
林麦没理她,直接摘下围裙进了里屋。戴柱怕这死老婆子,她可不怕!实在不行她自己带着娇和城子过。
戴老太在家里除了戴平,那就是说一不二的主儿,林麦原先唯唯诺诺诺的她心里不爱,现在无视她了,感觉就像被自己从来看不起的人扇了一巴掌,破口大骂,“你看你娶的什么媳妇!你瞅见没有,我跟她说话她都不搭理我!天煞了,这么不孝顺就应该被阎王爷收了!”
戴老太从前老说戴娇是赔钱货,现在戴城也带上了,戴柱心里也不好受,“娘,我给自己的娃花钱,我心里乐意。”顿了一会儿,“既然都分家了,单过了,钱这些东西就该划拉清,分家的时候爹也是这么说的。”
“你!”,戴老太脸从脖子根儿黑到了头顶,缓了好久指着林麦去那屋子破口大骂,“我就知道这个丧门星给你灌不了什么好话?!现在连娘都不认了!”本来想指着林麦的下三路骂个遍,可一想老二家现在翻了天都不听话,再骂估计也得不了什么好。
人和人相处也就这样,一方硬气了,一方碰疼了,自然也就软了。
“柱子,你现在能挣钱,你就帮帮你哥?你们好歹都是穿一条裤子长大的”,戴老太用最温和的语气,“娇也就是个女娃娃,以后泼出去的水,给她买了多少东西也是别人家的,你给她花多少钱那也都是白搭,反正也就是赔钱货,还不如……”
林麦突然从里屋冲出来,直腾腾的冲过来,跟小牛犊一样,抄起井旁边水桶里的水瓢照头给戴老太浇,这是被戴老太说戴娇是赔钱货给气到了,现在外头处处讲究个男女平等,尤其是她闺女,她们摆摊那市场上,谁见着不夸一个好字儿!她那么好的闺女,长得也跟朵花儿似的,凭啥就让这死老太婆糟践?
跟戴娇学坏了,第一次做这种大逆不道的事儿,胸口那团火灭了,她也慌了,一溜烟猫进了屋子,死死的把门拦着。戴老太反应过来鞋帮子砸,石头砸,怎么都不推开,戴柱也拦着,说了些啥林麦没仔细听见,反正抵着门不让进来,时不时还还上一两句嘴,等了好久,外头才算安静了下来……
“之前分家也没说你养家的事儿,你一个月给我五百块钱赡养费。”戴老太擦了擦头上的水泽,生了一肚子闷气儿,也再懒得拐什么弯子了,“要不然你就把这老屋的房契还回来。”
“一个月五百?”他种地一年都卖不出这么些钱,戴柱直截了当道,“娘,你去队里告我吧,告死了我也没这么多钱!”这几年老有小道消息说政府要征地,好些人借了钱盖了庄子都没等到征地。戴柱也没存什么心思,但他娘一要房他就知道,有戏。
“你,你这是要逼死我啊!”一哭二闹三上吊,这是戴老太的拿手把戏,骂街不成就开始打苦情牌,一屁股坐在地上,“我这是造了什么孽,生了这么一个种,现在连他娘的话都不听,我还不如死了算了!分家,分什么家,我好好一个儿子被狐狸精拐跑了,连亲娘都不认了!我对不起老戴家呀!我一巴掌拍死自己得了!”这老太太鼻涕眼泪混着流,手拍着自己脑袋,一脸英勇就义的架势,方萍一边给递着手绢,一边假模假式的拦着,好像她真能把自己拍死一样。
戴老太一心二用,鬼哭狼嚎拍自己脑袋的同时还掀开眼皮偷瞄戴柱,准备随时加狠料。但戴柱脸色却一直很平静,老太太心里觉得有些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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