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逸只顾抱着楚凤仪,根本连看也没看那诏书一眼,淡淡道:“皇上拟定的,何须臣来看。”
容若笑着把诏书塞到萧逸手上:“此事与皇叔关系重大,皇叔还是看一看吧!”
萧逸无奈,勉力用一只手抱着楚凤仪,让她的身体靠在自己胸前,一只手展开容若递来的诏书,漫不经心地扫两眼。
他本来根本已不在乎容若要发什么旨意,哪怕是要他的命,此时,他也没有立场,没有理由来抗拒,可是一眼扫过去,忽然全身一震,如果不是手里还抱着楚凤仪,他几乎要失态地跳起来。
他不得不反覆再三,一次次把这短短的一道旨意看了七八遍,仍觉不可置信,几疑梦中。
除了容若与萧逸,没有人知道这道旨意到底写了些什么,但所有人都看到了萧逸那震惊到极点的表情。
以萧逸的定力,就算是天塌地陷,山崩海啸,也不至于表现得如此震愕,甚至连方才楚凤仪心痛神迷到极点,他也只是伤心,并没有吃惊到这种地步。
几乎每个人都在猜测那诏书上到底写了什么内容,却是转了千百个念头,想想皆不可能。
容若笑嘻嘻面对萧逸:“皇叔,你觉得,我这道旨意,可还使得吗?”
萧逸目瞪口呆望着容若,平生第一次,觉得自己蠢得根本不能思考。
容若笑着自他指间把那道诏书又抽回来,随手递下去:“皇叔与朕护送皇太后回宫,朕的这道草诏,就在这里,传予百官看看吧!”
那张让摄政王萧逸方寸大乱的神秘旨意,就这样从一个个人手中传过去。
看过的人,不是两眼瞪到再不能转动,就是乾脆下巴掉下来,有人汗落如雨,有人歇斯底里地挥臂狂叫,有几个因受刺激太重而晕倒,刚刚醒过来的臣子,眼一闭,乾乾脆脆,重新又晕过去了。
这一天,对很多朝臣都是噩梦,一颗心吓得一会儿狂跳,一会儿又停止跳动,一会儿以为这个人是胜利者,一会儿又想着要怎么向那个人效忠。冷汗湿透了重重的衣衫,喉咙早已因一次又一次的失控惊叫而嘶哑,一直到最后,他们都还觉得自己陷在一个可怕的玩笑中,不能分辨真假,无法确定前行的道路。
可皇帝、皇太后的仪仗却已远远行去,直入楚京,直入皇宫。萧逸进宫之后,就再也没有出来,如是,一直七天。
漫天雨丝,朦胧天地,醉月楼头望出去,只见雨幕不绝,只闻雨声不断,远处的皇宫,隐隐约约,看不真切。
苏慕云倚楼而立,久久凝眸,良久才会有一声叹息,似有若无,悄悄消失在一片细雨声里。
“多年不见,想不到现在的你,竟是这样多愁善感,一场秋雨,就叫你这么长吁短叹。”柔婉的声音,伴着细碎的雨声,有一种如梦如幻的韵致。
苏慕云轻拍栏杆,悠悠道:“多年不见,你还是喜欢倏忽来去,吓人一跳。”
“可惜啊!吓不着你。”
“我已一败涂地,想来,也没有什么可怕的了。”遥望远处的皇宫,苏慕云的声音不是不怅然的。
“宫中的消息,还打探得到吗?”
“皇太后已经醒来,恢复神志。萧逸留在永乐宫,整整七天,一步也没有离开,只在宫外亲信围宫喧哗之时,传出过几个喝令众人各归其位,不得作乱的命令。皇帝曾和萧逸、楚凤仪密谈了三天,说了些什么,无人得知。”
“看来,萧逸完全被小皇帝控制在掌中了,当年,太后派你来大楚,只是为了帮助萧逸,却没想到,这个小皇帝,厉害得出乎所有人预料。”
清美的声音里,并没有沮丧,反倒带点淡淡的倦和媚。
“那道旨意,真是下得妙啊!”朕以沖龄贱柞,抚有天下,廓清四海,内赖皇太后训迪之贤,外仗摄政王匡扶之力,一心一德,方能仰承大统,倖免失坠。今顾念皇太后自皇考宾天之后,攀龙髯而望帝,未兑伤心;和熊胆以教儿臣,难开笑口。太后盛年寡居,春花秋月,悄然不恰,郁郁寡欢。朕躬实深歉厌。幸以摄政王托服肱之任,寄心腹之司;宠沐慈恩,优承懿眷。功成逐鹿,抒赤胆以推诚;望重扬鹰,掬丹心而辅翼。与使守经拘礼,如何通变行权?圣人何妨达节?大孝尤贵顺亲。朕之苦衷,当为天下臣民所共谅……“一个孝字,万条道理,就连皇太后下嫁臣子这种荒天下之大谬的诏书,他居然写得这般头头是道,谁还敢再说这小皇帝不学无术,全无才识。”
“诏书目前并未明发,几十个朝官长跪宫门以死相抗,不止是董仲方一干保皇忠臣,那些个道学家、文人领袖,哪一个不是跳起来反对。”苏慕云淡淡道。
“这诏书能不能成实,我倒不欲追究,让人奇怪的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如果他的护卫不出手,萧逸已经被人刺死,纵然要完全收服萧逸原有的势力需要花一番功夫,总好过一直留着萧逸这心头大患。
若是怕蒙上骂名,他用皇太后折服了萧逸,把人带进宫,暗中软禁,这时候也该可以下手,解除萧逸党羽的权力,甚至对我的醉月楼动手了,但宫中却一直没有动静,他真打算让自己的母亲下嫁给叔叔,沦为天下笑柄吗?”
“不管怎么样,你的任务已经失败了,还要一直留下来吗?”即使是尖锐的质问,由这个声音说出来,都轻柔婉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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