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还是很谢谢你,我要回家了。”陈栖叶绕开他往回走去,秦戈盯着他的背影,很是不甘喊道:“真的要装不认识?”
陈栖叶脚步一停,再迈开步子,跟逃离似得行色匆匆。秦戈没追上去,他觉得自己很傻逼,陈栖叶从言语到行动都很一致:这一切不关他的事。
秦戈踢开脚边的石子,给校长邮箱发讯息督促监控安装进度,离通天门十五公里外的老城区,陈栖叶直到六点半才终于回到南洋街。
南洋街是一条古城街巷,虽说有近千年的历史,建筑也保持原样,但不管怎么开发都不如那些叫得上名的古镇吸引游客,市中心往通天门移后南洋街更是没落,还住在这一片区域的几乎都是老年人。
陈栖叶往街道深处走,踩着石板路穿过只能通行一人的小巷,抵达后方的住宅区。
那些楼房也都年代久远,房本上的名字不止陈栖叶母亲一个,这个二层小屋总共住着三户人家,他们只拥有一个二十平米的房间和厨房的使用权。
陈栖叶先去了厨房,里面并没有他母亲陈悦的身影。他便轻手轻脚地上楼,后背贴着门旁的墙壁,扯动嘴角练习出笑容,才故作轻松地推开门。
陈悦随木门的咿呀声从餐桌旁站起来,身上还穿着环卫工人的工作服。陈栖叶看了看桌上丰盛的热菜再看向母亲,脸上绽出的笑和方才在门外练习出的一样。
他不希望母亲劳累了一天,还为孩子担心。
“今天是什么好日子,怎么做这么多菜。”陈栖叶把书包放下,边说边打手势。他母亲是聋哑人,给儿子打手势的时候嘴唇也会动,陈栖叶完全能看懂。
陈悦说儿子回家,她高兴。陈栖叶把校服给她看,说:“我不在的时候你自己吃好点,我才高兴。”
陈悦微微一笑,拿出崭新洁白的衬衫和外套,放鼻下闻了闻,那笑容更灿烂了。
然后她把双手放在膝上,并没有动筷,房间里一时只有电风扇嗡嗡的工作声,吹出阵阵并不凉爽的热浪。
“怎么不吃啊?”陈栖叶缓缓放下筷子,问陈悦。陈悦收笑往门的方向看去,好像今天回家的人不止他一个。
陈栖叶有些猜到了,门外走廊传来一阵脚步声。陈栖叶能分辨楼里三户人家和他们的一条狗的轻重疾缓,他再一次听到那人的步伐,早已没了儿时的期待。
陈望推开房门,在门槛外掩了掩口鼻,并不遮掩自己对屋内环境的嫌弃。他坐到陈栖叶对面,陈悦给他拿了份碗筷,他不客气地夹菜吃饭,陈栖叶用力握着筷子,鼓足勇气跟他划清界限道:“这里不欢迎你。”
陈望手上动作丝毫没有迟疑,漫不经心道:“被那个赵老师养了两年,还学会耍脾气了?”
陈栖叶不善言辞,面对陈望更是憋屈到无言以对,陈悦同样放在桌下的手摁住儿子紧绷的大腿。“新学校还行吧。”陈望不是来正经吃饭的,一直在夹花生米。见陈栖叶对自己还是充满敌意和警惕,陈望又笑了一下,语气还是那么云淡风轻。
“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我不陪赵云和上床,你哪儿来的奖学金。”
陈悦担忧地看向儿子,陈栖叶盯着陈望,没中他的激将法。
陈栖叶笃定:“赵老师不是这样的人。”
“那他是哪样的人?”陈望又送了颗花生米进嘴,继续道,“赵卓考研失败只能去找工作,赵云和没时间精力关心亲儿子,也不在乎其他竞赛生的成绩,三天两头只带你回教师休息室单独辅导,这小灶……开得也太明显了吧。”
陈望轻笑,像是觉得陈栖叶太过于天真和幼稚:“你敢说赵卓那天来找他父亲的时候什么都没看见吗,不然你为什么同意转学。”
陈栖叶缄默,双手掐住大腿外侧,用疼痛换冷静。他今年十八岁了,知道陈望这人十句话里有九句是不准的,但他肯定以父亲的身份和赵云和交流碰过面。
“我见过赵云和了。他虽说算不上幽默风趣,为人敦厚又老实,满足你对父亲的幻想吧。”陈望并不真诚地惋惜道,“可惜啊,又是个骗婚的同性恋。”
愤怒让陈栖叶的声音像锯齿:“你没有资格诋毁赵老师。”
“我有哪句话说错了吗,还是说你以为他有苦衷?”陈望不为所动,“别傻了,没有人会心甘情愿对另一个人好,他们只是在诱惑你,让你掉进他们的陷阱。”
陈望摇摇头,不指望陈栖叶能在这个年纪明白这些道理。
“我好歹也是你老子,奖学金拿到后记得给我一半。”陈望放下筷子,对餐桌上的食物和名义上的妻儿都没有留恋。他很早就不在剧院干了,陈栖叶也不知道他在做什么工作,又和什么人厮混,他在陈望跨出门槛前问:“秦思源也是个骗婚gay吗?”
陈望的身子在陈栖叶提到这个名字后罕见地一僵,然后回眸看向陈栖叶。他不年轻了,而他十多年来的放浪形骸归根究底,都是为了忘记这个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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