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静静望着他,说道:“你明明知道,一旦进入大齐国境后,我就不能再出手。”
“为什么?”范闲表现得很惊讶。
“因为…我是大齐的子民,我必须为这个国家的百姓考虑。我不可能在自己的国家里,破坏此次的协议,一旦惹得皇室震怒,两国再次开战,死伤的,终究还不是那些手无寸铁的百姓。”海棠眼中浮现出淡淡忧色,“但是我不想让肖恩活着回到北齐。”
范闲满脸平静听着,心里却是渐渐有了分寸,看来真如司理理所说。眼前这位九品上高手,真是个村姑习性。悲天悯人?这是范闲最喜欢自己的敌人所拥有的良好品德。
“你为什么要杀肖恩?”很奇怪的,海棠的眼中露出一丝不赞同和厌恶的神色。“难道你不知道,如果肖恩死了,你们那个落在朝廷手里的高官,也会死掉?”
范闲默然,当然不会告诉对方自己骨子里最阴暗的那一面,微微笑道:“不是没有杀吗?就算肖恩死了,也是你们北齐的责任,你们出兵潜入国境,难道洗得脱嫌疑?至于言公子那块儿,我相信自己能将他带回庆国。”
他顿了顿、又好奇问道:“姑娘为什么又要杀死肖恩?”他的表情有些天真,甚至有些愚蠢。
海常厌恶地看了他一眼,说道:“我不需要向你解释。”
范闲耸耸肩,从怀中取出一枚药丸,轻声说道:“姑娘中的…春药,是在下自行研制的,用真气逼不出来的。”说完这话,他便将药丸远远扔了过去。
海棠面上一怒,旋即一羞,反复再怒,脸色竟是变幻无常,接着药丸,看着他冷冷说道:“我并没有答应你,为什么你肯将解药给我?”
范闲叹了一口气,将身子转了过去,挂自己宽实的后背对着后方那位女子,手轻轻扶着一丫新枝,看着山谷中初绿将染群峰,看着远处山坡上的点点野花。
第四十九章 一字记之曰心
“昨夜雨疏风骤,浓睡不消残酒,试问卷帘人,却道海棠依仰旧。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树下范闲轻声念道,嗓音温柔,却不知道是在说人还是说物。这是自殿前那夜后,一代诗仙范闲第一次吟诗作词。
这位叫做海常的女儿家,静静地看着那个修长甚至有些瘦弱的身躯,渐渐松开握着短剑的小手。
“你要战,我便战。”范闲寄然转身,满脸微笑,却是犹带坚毅之色望着海棠说道:“不过一日辰光,本官倒想看看,就算不使那些残酒手段,能不能在海常姑娘手下,护住肖恩这条老命。”
残酒手段?自然是醉春之意。
海棠面色平静,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似乎是没有想到范闲会在吟出那首词后,却显现出来了一个男子所应有的骨气与勇气。她身为一代天娇,竟然会在范闲的手上栽这么大一个跟头,更没想到,范闲居然有勇气单独地面对自己。此时此刻,她是真的发现有些看不明白眼前这个年轻的官员,不由微微皱眉。
但她感兴趣的,似乎是另外一件事情,只听得她轻声说道:“范公子听闻不再作诗,为何今日又有雅兴。”
“见松思冬,见菊思秋,见海常思…”范闲恰到好处地将那个春字吞了回去,笑眯眯看着海棠,轻声说道:“诗词乃末道,于国于民无用,本官在庆国有些诗词上的名声,却极不耐烦周日说些辞句。这首小词乃是年前一阵雨后偶得,今日见着海棠姑娘柔弱模样中的精神,一时忍不住念了出来,还望姑娘莫怪本官荒唐。”
海棠抬起头来,眯眼看了范闲一道,忽然间微微一笑说道:“不理你是作态也罢,妄图弱我心志也罢。我只是觉着你先前说的有道理。你是庆国官员,用什么样的手段是你的自由,所以我不为此事记恨于你。至于范大人先前这诗或许是好诗,不过本人向来不通此道,自然不解何意,只知道…海棠是不能淋雨的,若盆中积水,根会烂掉,休论绿肥红瘦之态,只怕会成一盆烂细柯。”
说完这话,她转身向后,不过数刻,便消失在幽静的山林道中,只余于淡淡清香,几声鸟鸣,空留后方一脸窘迫的范闲。
…
“花姑娘怎么就走了呢?”范闲若有所失,叹息道:“我还准备向您讲一个关于采蘑菇小姑娘的故事。”
海棠走得洒脱。范闲回得自然也洒脱,拍拍屁股,负手于手,施施然沿着满是湿苔的山路走了回去,不过数步,便看到山路转弯那头如临大敌的七名虎卫,而王启年更是领着监察院的一批官员,伏在草丛之中,时刻准备杀将出去。
见提司大人平来返回,众人齐松了一口气,潜伏在草丛中的监察院官员也站了起来,只是脸上身上尽是草渍青绿,看上去十分滑稽。
“大人,就这么完了?”王启年皱眉跟在范闲的身后。“这位海棠,在情报中可是九品上的高手,而且北齐那边总说她是天脉者,怎么看着也挺普通的…她居然没有对大人下手?”
“下手?”范闲听出了王启年话里的龌龊意思,骂道:“她如果对我下手,我还能这么四平八稳的走回来。”
他忽然顿住了脚步,满脸狐疑地看着王启年说道:“你以往最擅长侦缉跟踪,想来耳力也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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