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野見問,沉默好一陣,方才悶聲道:我一直知道自己喜歡她。
他的婉婉那樣好,他喜歡她在情理之中,意料之外的是沒管住自己。
顧慮她遲早回到大哥身邊,開頭他便留心別喜歡她太多,放一些些感情就好。但她實在可愛,那便再添一些感情,只一些,想來不至於誤事。
沒料到,一眨眼已經這麼喜歡了。
薛媽媽緩緩道:當初你托我照應那孩子,我沒多想,你這小子憐香惜玉,待她好不足為奇,何況人家還擔著你媳婦的名分。你回來以後就不同了,老談起她,談到她時特別精神。
趙野默然,思索自己何時陷進去的?
從軍離家兩年,他便經常想起原婉然,她觸壁自盡的決絕、面對大哥的依戀,還有離別那日,她鼓起勇氣喚自己相公
當日的光景記憶猶新,那時他的小妻子將抱在懷裡的包袱勒得死緊,小臉低垂掩在包袱後,露出耳朵。她秀氣的耳朵如同芙蓉石雕就,肌膚瑩潤白膩,渲透出艷艷的紅。
她遞上懷裡包袱,裡頭衣裳鞋襪都是自己挖苦過她不讓做的,原來這些不為大哥準備,卻是為自己。
那時他眼中的她像隻小兔子,身小力微,陷入娘家造就的泥潭遍體麟傷,卻不曾沉淪放棄。他在旁目睹她掙扎上岸盡力把路走穩,心底憐惜而愧疚自己冤枉過她,當她在泥潭時踹了人一腳。
如果能活著回家,要好好補償她。
臨到回京與她同住,他壓根不必存心彌補,這麼溫柔可愛的一個人,自然而然便教人想哄她開心。
看著她笑,夜深人靜抱著她安歇,他思量就這麼過一輩子也不賴。然而
趙野不覺望向窗外,院裡梅樹猶在,人事已非。
薛媽媽疑問:怎麼?循他的視線外望,當即會意他想到誰,卻又不解,談你們小倆口的事,怎麼想到他們上頭了?
婉婉不知道我從前的事。
他的小妻子或許料想過他從前放浪不拘,卻不知詳細往事,正如梅樹下的戀人,公子知曉姑娘賣笑,但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話本戲曲裡,花魁與賣油郎、名妓與世家子終成眷屬,白首偕老,梅樹戀人沒有這等運氣。
那個看重自由的姑娘向教坊司請求贖身落籍,打算遁入公子家,在後宅一方院落為妾。公子叔叔恰好回京,得知此事從中阻攔。
豈有侄子納叔叔相好為妾的道理?叔叔是姑娘第一個客人。
公子與家中相持不下,叔叔前來天香閣藉口與公子商談,談不多久,他帶領公子與姑娘步至閣裡另一處宴廳。叔叔在那宴廳另開酒席宴請客人,幾桌人全是姑娘恩客。
公子由席間客人一張張臉挨個覷去,最後凝視姑娘,面色鐵青離開天香閣。數日後他回來,姑娘閉門拒客,不願再見。
旁人勸和,姑娘道:我永不忘記他那日看我的眼神。
公子的情意不可謂不深,亦早知姑娘營生,饒是如此,依舊心生動搖;趙野以此推想自己和原婉然,兩人情份尚未十分堅牢,倘或她知悉舊事
薛媽媽問道:你擔心婉婉嫌棄?
趙野默認。尤四公勸他坦白過去,當下他不置可否,過後卻反覆考慮。仔細回想,便是那時起夢見梅樹舊事。
薛媽媽握住他的手,那時接連出事,你還小,出於義憤氣糊塗了
趙野搖頭,畢竟事涉人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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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來家裡家外怪事連連,原婉然忖道。
家裡的怪事簡單些,她只要跟趙野共處一室,便錯覺他偷窺自己。
她慣常在趙野住的西間起居坐臥,趙野便在西間書房窗下安設涼榻,當趙野在書房據案作畫,她便在榻上練字。
不知從何時起,她偶爾察覺來自趙野那方的視線,可每回抬頭什麼事也沒有,趙野正襟危坐在書案後畫畫兒呢。
她這裡盯著趙野疑惑自己多心,趙野那裡抬頭,懇切相勸:娘子,色字頭上一把刀。
這是他正經的時候,遇上不正經的時候,他還是那句色字頭上一把刀,而後擱下筆,連說帶撲:咱倆上刀山一遊。
家外的事還要怪,官來儀在繡坊的地位變了三變。
官來儀甫進繡坊便不得人心,日復一日,形勢加倍嚴峻。
前陣子原婉然經過東字班繡房,遠遠便聽到裡頭繡娘嗤聲道:咱們不笑你破落戶,你倒跟咱們端小姐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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