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两个日夜,万夫人急的饭都吃不下,小七却出奇的平静,不知什么原因,她就是觉得他能平安回来。
三月初的某个早上,像往常一样,天没亮小七就从床上爬起来,简单洗漱之后,抱了一大堆棉纱、布条往大锅房去,从半人高的柴火堆里抽了几根木条放到锅底,用破布沾了桐油点上,扔进木条堆里,在柴木燃烧发出几声轻浅的”啪啦”响动中,隐约听到远处传来一阵战马的嘶鸣,目光在门口定一下,呼吸憋在胸口好一阵儿,听着那马蹄声渐渐靠近,嘴角悄悄上弯——
扔掉手中的柴火棍,提起裙角,呼哧呼哧的往外面跑,跑到门口时,战马声也到了近前,看穿着是一队收兵的将官,怕挡路,她赶紧让到墙边,沿着墙边从前往后找熟悉的人影,不是,不是,不是……
身后响起几声呜咽,是跟她一样来寻人的妇人,有找见人的,巴在男人腿上哭着,有找见的马的,抱着马缰绳瘫在那儿不知所措,还有找不见不死心的,小七就是那不死心的,来回看了几遍,依然没能见到人。
伴着一片呜咽声,茫然的站在晨曦里,望着远处苍茫的戈壁,久久不语。
重新回到锅房,水已经开了,看着锅底的焰火半天,伸手掀开锅盖,把篓子里的纱布倒进锅里。拾起一旁的竹筒用力在里边搅着,每搅一下,心口便会舒畅一分。
等她把所有的纱布煮完,沥干,心情才稍微平复,把纱布放进篮子,挎在臂弯里拿到院子外的麻绳上,一条条细细晾起来,微风袭来,夹着枯草和新鲜春芽的涩味,吹在纱布上,像极了军队出征时的旗幡。
远处再次传来战马的嘶鸣,越跑越近,这一次,她没再那么匆忙,小心的,一步一步从纱帘里出来,扶着晾衣服的木桩子,眺望远处——
随着马蹄声临近,唇角一点点扬起,排头最高昂挺拔的便是乌尔青。
她没再往前,只是站在那儿望着他。
他似乎没什么时间理她,扬着马鞭朝一群人安排着什么。
背抵在身后的木桩子上,忙过这么多天,终于是觉到累了,双腿都快站不住了。
他像是很快又要离去,不过离开之前,还是拉马过来了。
瞅着他额上被血渍染成灰黑色的抹额,她认得,那是临走那天她刚做出来的,紫线用完了,她选了一节黑丝打的络子。
他没有跟她说话,只是拉着马缰那么看着她,她冲他笑笑,手微微抬起,轻轻抚上乌尔青脖子上的鬃毛,这一次它没再躲开她,而是亲昵的用脸蹭了蹭她的胳膊。
“等你回来,给你甜萝卜吃。”她对乌尔青道。
然后,他便离开了。
他走后没多久,伤兵所的尉官便来找她,说将军要他尽快送她回城,她知道自己的身体极限,点头应下了。
回到李宅,在浴桶里泡了很久才钻进被子,一睡就是一天一夜……
癸亥年三月中旬,羊城大捷,北都护府以损失三分之一新建兵力的代价抵挡住北齐六路兵马的围堵,主力军乘胜追击,追至齐国边城,三月下旬,边城破,周军入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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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大战中,吴家兄弟也全部参与,元壬和家戟在后勤服役,虽辛苦,到也没什么危险,只家印一人在主力军参战,腿上受了不小的伤,攻下边城后被早早送回羊城休养。
小七带了不少药材亲自到吴宅探视,从家印口中得知某人也受了伤,但不是太重,加上他肩上的责任太大,自然不能像他这样回来休养。
小七记在心里,回家就开始让下面人做准备,想在他回来后,好好给他养养身体。
进了四月后,天气渐渐暖和起来,后院的园子也慢慢被绿色占据,趁着闲来无事,小七便让人把后园原有的小塘子扩了一下,一来可以当个景致,二来也可以储水。
四月中旬的某天,随万夫人慰问了几户战死的家眷后,小七匆匆坐车回来——他让人捎来消息,说是晚间就能到家。
听到这个消息后,李宅上下简直比过年还高兴,男主人终于回来了,还是凯旋而归!
“让青莲赶紧先把洗澡水准备好。”小七边对着镜子梳妆,边交代外间的红拂。
“早准备好了,这会儿正在厨房煮茶呢。”红拂正在桌前布菜。
“今儿就别煮门冬了,天气热,喝了燥得慌,前日不是刚从铜里(吴宅所在地)拿来两盒竹叶青么,叫青莲煮些山泉水泡上。”从妆匣里挑了半天,终于挑出一支通体墨黑的簪子,只在顶端镶着一颗拇指大小的珊瑚珠子,这是京城李宅送来的贺礼,庆贺他得了那么大军功的,“还有,千万记得汤里别放枸杞。”一边对着镜子簪发,一边叮嘱外间,说完没听见外头回声,转头去看,却发现他正站在内室门口,愣一下,“不是说要先去衙门一趟么?这么快就回了?”起身迎上去,却被他拖手给搂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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