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世杰挥了挥手,然后一甩马鞭,带着亲兵往大营的方向赶去。
吴浚抬头看了看天,天色比刚才更阴沉了,栖霞山后甚至有了些乌云的迹象。他苦笑一声,道:“风云将起啊。”
……
“天日昭昭,天日昭昭!”
张世杰愤怒地将一份文书扔在了地上。
之前几名枢密院的官员将这份文书送到了新军大营中,召集诸将当场宣读。上面的内容令人震惊,竟颠倒黑白,列举了七条张世杰的所谓“罪状”,要将他捉拿回临安城中审问。
诸将追随张世杰多年,自然知其人品秉性,对此并不相信,反倒将这几名官员堵在营中,等候张世杰回来发落。张世杰归来后读到了此文,自然气愤无比,一口郁气积在胸中,久久不释。
他现在坐在一张大椅之上,两侧整齐地站立着军中文武官员,把来送信的那几个枢密院文官围在了中央。
这些人以一个红袍官为首,剩下的是三个绿袍官,刚来的时候还气势汹汹,结果发现这些军人上下一心,竟毫不为政令所动。他们在为新军如此失控感到震惊的同时,也心寒胆颤,此时收敛了锋芒,唯唯诺诺在大堂中站着,不敢多做表情,生怕惹怒了这些厮杀汉,招惹祸事上身。
被张世杰掷出的文书在地上滚了几滚,落到了红袍官身前。
此人眼皮一跳,发现张世杰正怒瞪着眼看着自己,知道不能再装死下去了,只能试探着说道:“沪国公息怒……沪国公忠义世人皆知,此事或许是有什么误会在,不如且随我等回临安,与官家、太皇太后和陈丞相说明情况,消弭误会……”
话音刚落,张世杰身边就有一个幕僚呵斥道:“岂有此理!若是让国公入了临安,岂不是如同羊入虎穴,任由奸相拿捏?你们还真想效当年旧事,谋害忠臣良将?!”
红袍官看了看他,心中恼怒,自己一个三品官,什么时候竟轮得到你一个不入品级的小吏大呼小叫了?
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还是故作谦卑地道:“但这毕竟是正理,所谓‘忠义’,不是口上说说,须得听从官家朝廷的调遣,才是真忠……这诏书上可是用了官家大印的,国公难道要违逆官家的谕令吗?”
他这么一说,张世杰有些噎住,一时不知该如何反驳。
还是那个幕僚驳斥道:“官家朝廷,官家朝廷,先忠官家,再忠朝廷。可是这夺取国公军权的伪令真是官家下的吗?恐怕正相反,是那奸相陈与权逼迫官家用的印吧?如此大逆不道,他们才是逆贼,沪国公老实把住新军,才是真忠!”
他的声音铿锵有力,引发了周遭军官的共鸣,一起呼喊起来。
张世杰也出了一口气,挥手道:“好了,这是伪令,我是不会遵循的。”然后表情一下子严峻起来,厉声道:“来人,把这几位请到鄂王庙那里安顿下来,稍后再作发落。”
红袍官一下子急了,高声道:“国公,我等可都是朝廷命官,若是你擅自扣留,那可真是造反啊!”
张世杰冷笑道:“朝廷命官?不,自从你们囚禁官家,那就是逆贼了!”
说着,便有几名士兵从门口进来,拉扯起这几个朝廷官员向门外拖去,而后者先是惊慌斥责,后又求饶起来。
大堂中的文武军官有的讥笑喝骂着,有的紧锁眉头在思索些什么,过了好一会儿,等到外面传来的求饶声完全消失,才有人对张世杰问道:“国公,此事恐怕不是能轻易能解决的,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还不等张世杰发话,便有一个急躁的武官开口道:“都什么时候了!他不仁我不义,国公一声令下,我们这就点起兵来,杀进临安城,夺了那姓陈的鸟丞相的位子,把官家救出来!”
这话实在是有些逾矩了,不过竟引发了不少人的赞同。今日被朝廷这么一闹,他们早就窝了一肚子火,如今军政双方正式撕破脸,真打过去也不失为一个解决方案。而且新军兵强马壮,城中守军就那点人,还与新军有千丝万缕的关系,真打过去肯定十拿九稳。
许多人跟着他鼓噪了起来,不过张世杰却摆手道:“此策不通,不要再提了。那陈与权丧心病狂,勾结了夏国,现在夏军的战舰已经到钱塘江上了。即便我们进了临安,也不过是重演七年前的败局而已。”
众人大惊失色,这些年来,他们最大的假想敌就是夏军,时时刻刻从北方收集相关信息,推演对抗方案。然而信息收集得越多,他们就越发现夏军的强大,信心也就越弱。既然陈宜中勾结了夏军,那么对付起来还真不容易了。
刚才那名幕僚担忧地说道:“既然如此,陈与权他们恐怕不会甘于困守临安城,说不定会请动夏军打过来,那可就坏事了。”
张世杰叹道:“没想到筹谋备夏这么多年,竟是自己人把夏军给引进来了,可恶……我不怕他们,但若真的闹出内乱,那么可真是亲者痛仇者快了。他陈与权不识大体,我却不能与他胡闹,这样吧,传令下去,全军移营,北上安吉州。他在江边闹闹风波也就罢了,难道还真敢引夏军入江南腹地?然后,再与江西的文制置联合……嗯,当今报刊流行,夏人用得,朝廷用得,我们自然也用得。就这般,发些文章到各报社去,揭露陈与权的罪行,号召天下士人共讨之。枪杆子他可以从外面借,笔杆子又去从哪借?到时候民情汹涌,再借机把他扳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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