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夏元年,7月17日,长安。
“徐铁马不是还在河中府吗?让他把北边的兵调回来,去救潼关!”
“不行,现在风陵渡被夺,他们就是能飞到黄河边也过不去,还是让华州的兵东进吧!”
“如今夏兵已在潼关后驻营了,华州兵守城尚可,出城野战的话,岂不是送羊入虎口?”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按你们的意思,难不成要就这么看着夏军把潼关拿下来?”
太极殿偏殿的议事堂中,几名大员正对着地图和军报,激烈地争论着。
如今夏军对着关中四面八方来攻,前线战报如雪片一般飞来。元国虽然没有电报这等利器,但一向重视驿路建设,边境情报大多能在一日之内传回来,以古时标准堪称迅捷了。而随着夏军的步步紧逼,传信距离不断缩短,长安收到情报的速度也越来越快。到了今天,他们甚至能收到当日的从东边的河中府来的急报了。
黄河自北而来,在潼关附近折转向东,河中府便位于这拐角东北方,乃秦晋门户、河防重镇。昨日河中府便有急报送来,报告夏军船队突破了壶口,大举南下,今日更是一大早就送信过来,报告他们夺取了黄河北岸的风陵渡,开始进攻南岸的潼关。
在此之前,华夏军的第五路军已经攻破函谷关,抵达潼关东侧开始攻关。只是潼关实在太险,关前道路难行、无地落脚,而元军又将其作为根本之地重点防御,所以夏军纵使有火力优势也进展缓慢。而现在第八路军从北经水路而来,突然攻入后方,潼关背腹受敌,局势可就危险了。
潼关必救,然而该怎么救呢?在此之前长安已经往潼关派过一次援军,而如今危急的可不止潼关一处。东北方太原已失,多路夏军围攻晋宁路(临汾),局势危急,需要派兵去救;北方延安路已失?夏军正在大举南下?局势危急,需要派兵北上拦阻;西北平凉和泾州接连沦陷?夏军直逼邠州?要是拦不住,那直接就进关中了……
安童对身边的争吵声恍若未闻?直勾勾盯着地图上的几个箭头,默然不语。过了一会儿?他收回目光?却不去参与争辩,而是离开了这间议事堂,穿过走廊,去了外面园中一座小亭子里。
亭中?平章政事张易正坐在石桌旁?斟茶独饮着。
张易在朝中本有不错的仕途,但之前夏国发布《讨战犯檄》,他被指称为头号战犯之一,此后他在朝中就成了瘟神一般,普通官员唯恐避之不及。虽说忽必烈因此对他更为信任?把许多重要工作指派给他负责,但内外交困?他也做不了多少事,反倒受了不少白眼。因此他也放弃努力了?混日子得过且过,在今日这般军务紧要之时?反倒一个人在外面闲坐着喝茶。
他见安童过来?微笑问道:“丞相?怎么有闲心出来透气,可是战场上有什么好消息了?”
安童苦笑了一下,摇头道:“哪还有什么好消息啊,夏军自河上来,潼关险了……仲一,你说我该从哪调兵去救?”
张易给他斟了一杯茶,然后问道:“长安城中不还有三个万户的侍卫亲军么?”
安童喝茶润了润喉,道:“你又不是不知,虽是三个万户,但往各地抽调了不少出去,如今总共才一万多些。这些人防守长安城都有些不够,不敢往外再派出去了,不然夏军不需大军到来,只需遣一队精锐孤军深入,长安便危急了。”
张易没有对此做出评论,而是抬头看着他问道:“陛下现在到兴元路了吗?”
兴元路即汉中。唐代兴元年间,德宗避难于汉中梁州,事后便将其升为兴元府,名号一直延续至今。如今关中危急,而汉中盆地四面环山,仅有数条山间栈道可通,只要把路一毁,即便不派兵守,夏军想攻进去也得耗费不知多少时日。而长安城虽然也是多年经营的大城,可真要被夏军突入关中了,恐怕也坚持不了多久。所以,早在夏军进攻之前,元国皇室就暗中制定了“南狩”计划,等到开战后节节败退,更是果断动身了。
安童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说道:“陛下本不欲出城,甚至还声称要以身殉国。但皇太子尚在漠北,没法代天子出镇巴蜀,众臣苦劝之下,陛下只能勉为其难同意了。南下车辇分了四路,分别自陈仓道、褒斜道、傥骆道、子午道过,陛下真驾走的是子午道,已到兴元多时了。”
然后他笑着一叹,道:“兴元兴元,好名字,希望大元能在此地中兴吧。”
张易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放下茶杯,道:“既然如此……那么这三个万户也别想着去救哪边了,赶紧收拾行装,南下去护驾吧。兴元虽险,却也过于局促,若是方便,陛下还是应当尽快入蜀才是。”
安童一怔,刚要张口反驳,转念一想又好有道理,不得不无奈说道:“还真是……事到如今,长安怎么都不可能守住了,为后事计,还不如用心守好巴蜀。只是……”
他站起身来,离开亭子,攀上附近的一处假山,向四周眺望出去。近处,是宫殿之中精致的园林,远处,是规规整整的城中街坊,虽看不真切,但自有宏广之象。
“这大好的长安城,就要拱手让人了啊!”
张易也走出亭来,对他说道:“再好的城池,守不住便不是自己的,若硬要为了它折损兵丁,那其余地界也难以留住啊!”
“是这个道理。”安童走下假山,点了点头,又叹气道:“只是从今以后,我大元便只能龟缩于西南一隅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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