筱桂卿扯了手绢擦了擦眼泪,委委屈屈地道:“姐姐,如今江团长不在。筱桂卿的事情就只有姐姐做主了。筱桂卿……筱桂卿现在怀了江团长的骨肉,已经有两个多月的身孕了……求姐姐一定要为桂卿做主啊!”
仿佛是晴天起的一记霹雳,整个世界一下子轰然倒塌在了她面前,苏眉退了一步。兰芝忙上前扶住了她。苏眉好似溺水的人一般,紧紧地抓住了兰芝的手,愣了许久,才低声道:“你再说一遍?”
筱桂卿双手绞着手绢,双眸含泪:“我有了江团长的骨肉,请姐姐垂怜,请姐姐做主。”苏眉仿佛这才听清楚一般,退后了一步。兰芝朝筱桂卿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筱桂卿又跪了下来,兰芝望去,只见一副凄楚无助,柔弱无依状:“姐姐,我怎么敢欺骗姐姐呢?我现在也已经无别的路可走了,请姐姐成全。无论在江家是为奴还是为婢,筱桂卿都感激姐姐的大恩大德。”
苏眉好一会儿才怔怔地道:“这件事情,我是做不了主的。桂卿小姐请回吧。”筱桂卿拉着她的袖子,叠声道:“求姐姐成全,求姐姐成全。”语调娇柔可怜,令人不忍心拒绝。
苏眉紧捏着自己的手指,指尖尖锐,直抵掌心,可她却察觉不到一丁点儿的痛楚,有的只是一片茫然,无穷无尽的茫然:“桂卿小姐还是请回吧。等我夫君回来,这件事情方可有解决之道。恕我不远送了!”
她呆呆地在树下站了许久,一直到兰芝过来轻扶着她:“小姐,你站了够久了,回房歇息一下吧。”
她惨然地抬头:“兰芝,这可如何是好?”兰芝宽慰道:“小姐,你先不要多想。依奴婢看,这件事情总须得等姑爷回来再说的。一来,这筱桂卿肚子里的未必就是姑爷的骨肉。就算奴婢不闻世事,也知道这筱桂卿可是城中的红牌。平日子多的是达官贵人捧着……到底实情如何,怕是只有她自己知晓了。”
“二来,就算真的是姑爷的骨肉,想来姑爷也会做好打算的……”那筱桂卿看上去一副温顺可人的模样,可她能成为桂家班的当家花旦,这城里的头等红牌,定是有几分手段的。兰芝心里头是说不出的担心。
苏眉惨白一笑,轻轻摇了摇头。兰芝不懂,倘若不是他做了筱桂卿的入幕之宾,人家怎么会挺着肚子找上门来。若不是真怀了他的骨肉,人家也不会如此大胆。
她捏着身下的被褥,任漫天的痛楚犹如潮水般一波又一波地迎面袭来。好疼,好痛。可他的人?他不在……
那日,他说:“苏眉,跟我走吧。我会一辈子对你好的。”她站在梧桐树下,正值秋叶飘零,不停地有枯黄的叶子从头顶轻柔辗转而下,隔着她和他的视线,缓缓袅袅地坠落。
她低着头,不停地绞着手帕,却不敢回答。心里如同鹿撞,忐忑不安……但又好像有只蝴蝶,在那里头翩然起舞……她说不出到底是什么感觉,不敢回答好,亦不想回答不。因为她知道,任何一个字,都会让她的人生从此天翻地覆,再也回不到当初了。
他站在枝叶覆盖的阴暗处,大约是等久了,几近绝望。良久之后,才微微一笑,仿若云淡风轻地道:“好吧。我送你回家。”
两人不再说话,一前一后地走着。长长的一段路,此时竟然极短。她只觉着不过两三步而已。
他停住了脚步,轻声地道:“我们部队明日即将拔队,前往江阳。不知何时再能来看你?”她屏着呼吸,僵直了身子,竟说不出一字半语。
他的意思是如此地明了,这一走,可能就是一生了。此生此世,或许再不复见。
她就那么不顾一切地随他走了,居无定所的。一直到了这里,因为他战功卓著,一再升迁,总算是稍微稳定了下来。
汗犹如雨滴,淋漓而下。她抓着被褥,用尽了最后的一丝力气。密密麻麻的都是痛!海权,你在哪里?好痛……
后来,他回来了,承认那女子肚子里怀的确实是他的孩子。
好,真好。他说:“我会一辈子对你好的。”居然就是如此而已。
她缓缓起身,转头看了他一眼,朦胧的光线中,他的脸竟然是发白的。只是泪已经渗出了她眼角,模糊了她的视线,她再也瞧不清楚了。
自此之后,她再也不愿看他一眼。可如今,痛到了极处,呈现在她面前的却只是他的脸而已。她想呼唤,她想叫的,也只是他的名字而已。
可她做的只是咬紧了自己的唇,让那些字,那些痛,消失于喉间……
她微微睁眼,只见兰芝一脸的惊惶,高声叫着:“小姐,小姐,再挺挺……”她的眸光涣散地移动……兰芝仿佛能够明白一般:“小姐,姑爷,姑爷在外头……你放心……姑爷在外头……”
刚生完孩子的那段光景,只要不想到那件事情,还是有快乐的。可后来那筱桂卿抱着刚出生的孩子,跪着给她磕头:“江团长给孩子取了名字,叫净蔷。妹妹带孩子来给姐姐叩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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