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旅的时候,大家通常都会聊天聊到睡着。」
在浴池内泡到差点昏在里头后,我急忙起来又去冲了个澡,然后躺到了床上。
我盯着天花板,灯具被一层薄薄的纸给包裹,我不清楚那个物件的名称。而温泉会馆客房内的两张单人床会由中间的矮桌隔开。我只要往旁边瞥过去,就可以看见民俊在黑暗中的轮廓。
我在讲述完刚刚与编辑吵架的细节后,接着就补上这么一句,好像是想要替没有经歷过的对方製造一点气氛。
「哦。」民俊问:「通常都是聊什么?」
「就是朋友之间的话题。」我说,一边将棉被盖到身上,不然冷气太凉了:「或者是八卦。」
「那你们公司有什么八卦吗?」
「没有啦。」我思索一会,虽然大家好像都在传有几个漫画家是靠关係进来的,但我相信他们的实力也配得上连载资格。
想到这里,我又忆起方才阿梅梅,像是要随我哭出来的表情。等起床后我得跟她道歉……
就算我觉得自己没做错,但对方比我更无辜。
「所以,你不打算在腰斩后接下一个工作吗?」民俊问。
「因为,我被腰斩的这个事实,」我持续盯着天花板,感觉那里好像随时都会像电影里一样,有东西砸在我身上:
「已经表示『我失败了』。现在有好多台湾漫画家跑去日本画轻小说改编的漫画,但他们以前明明也有属于自己的作品……或许他们不介意,但我要是画不了——」
我嚥下口水,补了一句:「感觉一切我就无法掌握了。」
「改变不好吗?」民俊不带情绪的问:「你这种现状不是很惨吗?画到没时间睡觉,连娱乐也捨弃了,你可以重新再站起来一次啊。」
「但我没有那么多次机会『重新站起来』,」我低声的说:「没有存款,也没有生活能力。要是再接下一份工作,我的合约续签下去,我就连最后仅剩的,『把自己的想法传达』这件事……也被剥夺了。」
民俊好像翻了个身,我感觉到他在黑暗中看着我,而我也扭过头,装作自己正对着他的脸,说:「不要再说工作上的事了。」
「嗯。」民俊应了一声:「那海苔和起司口味的洋芋片,你喜欢吃哪个?」
「海苔的。你呢?」
「烟燻bbq。」
一瞬间我有股衝动,想要很自然的,站起身,接着走过去捶民俊一拳,然后微笑。但我只是躺在这里,为我们进行这样稀松平常的对话感到胃绞痛。
沉默的气氛再次降临,我听着对方的鼻息,感觉柔和的像风。
「我一直想问。你干嘛对我那么亲切?我的工作量少,每天吃饭份量那么多,你还带我来员工旅游?而且我上次不小心把毛巾架扯下来。」民俊默默说道。
「那你呢?干嘛买早餐给我,还叫我去睡觉帮我想分镜开导我?」我说:「不觉得你比较奇怪吗?」
我在思考,这样的生活持续越久,我怕我会越忘记我曾对民俊做过什么。就算我把自己的不安像今天这样脱口而出,也无法受到应得的惩罚。
那么或许我经歷的这一切就是惩罚,因为我明明是个霸凌者,却画了反霸凌的作品,把自己装的像个圣人。
我感觉五脏六腑被吸入黑洞,然后坍塌。
突然又只剩下我们的呼吸声,还有远方传来的狗叫声。
「欸,安春暉,别放弃。」民俊他突然说:
「你要过得好,我才能过得比你更好。这才是这种故事会有的復仇结局。」
我停顿很久,久到够我眼前闪过一生的跑马灯回顾。最后,我有些颤抖的说:「你这样说很噁心。」
然后民俊笑了,我看不见他的脸,但是他的笑声听上去像个尚未进入青春期的孩子。在声音止歇后,他说:「晚安。」
「晚安。」我说。
——隔天早上,因为生理时鐘的缘故,我在天空露出鱼肚白时醒来。我下意识的看向民俊。
这个人睡觉的姿势和我想像的很不一样,他将棉被盖的很紧,整个人缩的像宫内的胎儿。脸上的表情看起来也很不安寧。
我突然觉得胸口很不舒服。在看向时鐘显示早上五点后,我一个人把电视调成静音消磨时间。期间我检查手机,发觉电子邮件信箱又多了好几条新讯息。
小芳不是选用通讯软体而是直接寄邮件过来,她在信里说昨晚很抱歉,但希望我可以好好考虑这件事。
我还记得当初那个得奖的,青涩的我,曾和小芳说:「要是我再也画不出和得奖作品一样的作品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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