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强在孙家不再感到气闷,不时地,在做着家事的时候,翘起嘴角笑起来,笑得小茉妈疑疑惑惑的,背了人跟小茉讲,乔二强最近有点不对劲,别是有什么毛病了吧?
小茉妈觉得二强的情状太感奇怪了,竟然忘记了“有毛病”三个字是小茉心头的那一点疼痛,提不得的,小茉恨恨地把手里的杯子往桌子上一墩,说:我哪里知道他,他不是从来都是傻乎乎的吗?有毛病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当初我们这两个有毛病的人为什么就凑合到一起了呢?
那一天下了这一夏最大的一场雨,那简直就不像一场雨,像从天上倾倒下的大盆大盆的水。
乔二强与马素芹一起被阻在了小店子里,马素芹急得了不得,怕儿子一个人在家,店子里又没个电话,二强说他出去找个小店打个电话叫小孩子先睡,关好门窗不要怕,马素芹一个没拉住,二强真的跑出去了,劈淋淋的大雨一下子就把他的身影给吞了。
过了好一会儿二强回来了,淋了个透湿,浑身上下嘀嘀嗒嗒地往下淌着水,连睫毛都被雨珠给糊住了。
二强用力地眨巴着眼睛,冷得牙齿得得地,声音里却透着快活:打过电话了,我敲开人家店门打的,那小老板还真是好人,我也打了个电话回家。
马素芹叫他赶紧脱了湿衣服,店子里也没换的,就只好拿了平时垫在竹匾下的一块粗毡子给二强裹在身上。
马素芹用毛巾帮二强擦着头发,二强像一只乖乖的大狗似地蹲在她跟前,低了脑袋由着她搬弄着擦试。
马素芹搬起他的头,看见二强的一张笑脸。
马素芹说:你怎么还像个小孩子似的,笑得傻不傻?
二强紧紧身上的毡子,那粗粗的毡子蹭着他的皮肤,痒索索的。
二强把双手放在马素芹的膝上,仰起头来看着她,说:师傅,我想跟你一块儿过。
马素芹愣住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摸摸二强依旧湿乎乎的头发:你现在成家了,成了家的人要好好地过日子,你别跟师傅学,把日子过得一团糟。你该好好地过。
二强索性把脑袋也贴在马素芹的膝上:可我想跟师傅过,咱们俩凑成一家子,我觉得我才能好好地过呢。
天空突在炸了个响雷,那雷就像从他们的头顶上滚过,一直轰轰地滚出去老远老远。
马素芹捂了脸说:这不成的,这不成。当年闹了那么一场,你连工作都丢了,现在再来一场,你还得要遭什么罪?
二强说:师傅,我什么也不怕。
乔二强觉得他这一辈子都没有这么勇敢过。
二强向孙小茉提出要离婚时,孙小茉呆楞楞地看着他,好像不认识了他似的。
尖叫着冲过来在他身上拍打的,是小茉妈。
你什么意思?她没头没脑地扑打着二强:就凭你也敢说离婚?就凭你?
就凭我!二强也叫:就凭我,就是要离!
那么你就滚!光身子出户,我们孙家的便宜,你半点也别想沾到!
二强从孙家搬回了乔家老屋。
乔一成赶回家去,斥问他为什么突然提出这个事,脑子坏掉了不成?
二强说他脑子没有坏。
二强说他的脑子比什么时候都聪明。
聪明着呢!
乔老头冲上来一巴掌轰到二强的头脸上:你聪明!你是吃屎糊住了心窍!你要离了你老婆跟那个老女人过去,我告诉你,门儿都没有!
一成也冲过去挡住乔老头儿再一次落下的巴掌:你不是一向不管儿女事的吗?什么时候看见你这样对儿子女儿负责起来了?我告诉你,他们几个可都是我一个个拉着扯着养大的,要打要管,我比你更有资格。
乔老头一口浓痰吐在地上:呸呸呸!你问他,他自己说的,他要离,要跟他那个师傅结婚。我今天把话说死在这里,我不许她进门,我是一辈子不会把一个外姓的人算做是乔家的孙子,乔家就是断了香火也轮不到一个外姓的野种子来充当孙儿!
一成问二强:他说的是不是真的?你什么时候找到你那个师傅的?
二强直着脖子,坚决地说:我就是找着她了,我就是要跟她结婚!谁也拦不住的大哥!
乔老头跳起脚面来,骂了两句极脏的话,又说:你休想,门儿都没有,门儿都没有!
二强擦擦嘴角的一线血渍,居然笑了,从来没有的幽默了一把:门儿都没有也不要紧,门没有我走窗户好了!我就喜欢捡个现成的爹来当怎么着?
呸呸呸!乔老头在自己的脸上啪啪地打着耳光:好不要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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