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公明回头看了一眼陈迪,转身向洛瑕叩首道:“老臣的门客既犯了错,娘娘降罪也无可厚非,便让他留在暴室服役罢了。”
洛瑕便合掌笑道:“祝相果然深明大义。这样最好,祝相可回去告诉祝小姐一声,教祝小姐好生预备着来日做天家的儿媳罢。”
众人散了后,洛瑕便教琼瑶撤了纱幕,殿中只陈迪一个,初中时也是见得多了,也没什么好避讳的。她径直走到陈迪面前去,因他之前是在暴室服役,又是慎刑司犯人,被押过来时整个人都被五花大绑,是以洛瑕并不担心他会突然跳起来同她打起来。自己如今穿着这样一身不便行动的华服,倒是当真不适合动起手脚。
洛瑕挑了挑眉,抬起戴着鎏银刻丝海水玉护甲的左手,箍住陈迪的下颌迫他抬起头来,冷笑道:“怎么前几日本宫见你时,倒还张牙舞爪的,今时今日便没了声?难不成暴室舂米的活计,当真如此磨人心志么?看来本宫闲下来,倒还是应当过去开一开眼呢。”
“当日在慕府,你便差点坏了本宫的大事。此时本宫已身在宫里头,倒是还能碰上你,谁知你言行举止仍是没半分长进!今日本宫不过是发落你去暴室舂米,已是看在三载同窗的情面上,对你格外开恩。若然你再不知见好就收,记得本宫说过什么?定要将尔枭首示众。”
护甲尖锐,她尾指上尖端处一条银丝不知为何竟断裂开来,洛瑕手上微一用力,挣开的银丝便直直戳进陈迪面上的血肉之中,细细一条血滴缓缓顺着她指间流下。洛瑕甩开了他的脸,有些嫌恶地拿过琼瑶递上的巾帕拭了手。
“慕府?你居然有脸提慕府?”陈迪竟也冷笑,“那时候你在慕家和那个慕晟,整天眉来眼去,你又把我当什么了?!我才是你男朋友好不好?!”
“男朋友?”洛瑕揉了揉额角嗤笑,忽又厉声道,“真真是一派胡言!本宫乃是天子妃嫔,正二品妩妃享金册宝印,与尔不过几年同窗,尔休要再口出狂言!”
即便如今在此世,她也甚少用这样的字眼说话,毕竟不是自己从小在用的现代白话文,平日那样遣词成句,也亏得是在这里,旁人都是这样说话,她才没觉着那样别扭。若是放在彼世,她是断断不肯那样文绉绉地与人交谈的。而如今她怒极,不自觉竟也用了这样的字眼,仿佛只得这般,才能寥寥抒发自己心中的怒气。
真真是可笑之极!事到如今陈迪居然还有这种愚蠢的认知,以为洛瑕真的将他当做过自己交往过,甚至还喜欢过的男朋友,殊不知她活了十七年,唯一一个动过心、用过情、将其放在心中的男子,便只得元颀一人——迄今只元颀一个,日后,也只会有他一个。她不知这样的肯定是从何而来,只是自她与元颀交心的那一刻起,仿佛便这样根深蒂固地深植在了她心里,任凭风吹雨淋,刀劈火烧,都是移不走、撼不动的了。
这样发自内心的厌恶与恶心,大抵便像是有人在自己最喜欢的书画之上泼了一桶污水,将其变得面目全非,偏生还自以为是的觉着这样很美,臆断她也会喜欢。当真是笑煞人也!那样的污水令她觉着恶心,而为着那一幅被污染了的书画,便更是想着要将其碎尸万段!
“你居然还敢自称是皇帝的妃嫔?你跟慕晟恐怕早已经给皇帝戴了不知道多少顶绿帽子了吧?!”
洛瑕不仅没恼,反而竟是笑出声来:“你这话倒是说错了。本宫与慕晟如今甚交集也无,也从未有过任何不能与人说道的关系。只是若你一定要这样以为,本宫却也只能说,细论起来,较之与慕晟的关系,本宫与你的那些不知所云的干系,倒是还要清白得多了呢!”
陈迪耸了耸肩:“无所谓,反正我是一定要娶祝芳菁,祝家的女婿我做定了!你们谁都别想拦我!”
洛瑕忽而笑得有些悲悯,转首吩咐琼瑶道:“祝小姐已在从秋爽苑过来的路上了罢?”
琼瑶道:“正是,方才小德子过来通川,说是已在塘边棹口乘上小舟了。”
她颔首:“好了。陈迪,你不是志气满满地说一定要娶祝芳菁?如今她也快要来了,本宫便助你一臂之力,给你个机会同祝小姐倾诉衷肠如何?”
琼瑶忽面露难色,道:“娘娘,小德子说,显王仿佛也跟着祝小姐一同过来了。”
“显王?”
成年皇子不得皇帝允许,便私自进入除自己母妃之外的妃嫔寝宫,委实是有些不合礼数。只是如今……恐也顾不得这许多了。皇帝的寿命想来也再没几月了,后宫如今净是些不大不小的杂事,皇后重掌六宫大权不久,正是忙得焦头烂额之时,列荣夫人又在为重夺大权百般谋划,像是没有人会注意到她紫石宫这里。若是行事能小心着些,想来倒也便罢了。
“想来如今已到了宫门口了。显王毕竟是成年的亲王,娘娘可是多少需要前去避一避嫌?”
“将帘子放下去便罢了。”她这样吩咐着,转身回到了帘后贵妃椅上坐下。
不多时,小德子便进了门口通报道:“娘娘,显王殿下与祝小姐到了。”
“请。”
眼前进殿里来的一双男女,俱是锦衣华服美姿容,举手投足间气度万千,只是看着便教人觉着赏心悦目。显王年十九,平日便是一副翩翩俗世佳公子的模样,言行举止间自成一段风流态度,不像是天家血脉、身份尊贵的皇子亲王,倒像是高踞酒楼茶馆,与人肆意言谈调笑的纨绔贵介公子了。祝芳菁二九年华,最是青春明丽不过,梳未出阁少女常作的垂鬟髻,簪戴一支顶花珠钗,简素却不显单薄,着桃红绣金襦裙,眉眼如画,顾盼之间神采飞扬。两人立在一处,竟是品貌俱合,像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陈迪?你为何会在这里?”
见陈迪也在,祝芳菁便有些意外,虽是随口问了这样一句,却是极小心地避开了他,站到了显王另一侧,分明是不愿离他太近。
洛瑕便笑,无关紧要一般随口道:“此人言行无状,为免扰乱宫闱,便教人绑了送去暴室服役罢了。只是送去之前,还是要问一句祝小姐的意见,毕竟此人身为令尊门客,又自称与祝小姐有婚约……本宫想着若他所言为真,就此见罪于祝小姐便有些不好,是以将小姐请来,问上一问罢了。”
“婚约?”祝芳菁一愣,继而暗地里啐了一口,“本小姐若是同他有婚约,那还不如教我死了干净呢!妩妃娘娘可万不能信了此人的胡言乱语。”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考SAT II星期一考AP啊魂淡%》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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