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越在乎什么,往往受制于什么。程灵慧十分看重这条绳鞭,怕遗失了,怕损坏了,所以,绳鞭虽然是她的看见本领,可使出来不知不觉间就有了许多顾及。
和人交手时顾及太多,就犯了武家大忌。可惜五爷当初千算万算,什么都算到了。就是没算到这个。
程灵慧夺回绳鞭,再不敢用。双手一绕就把绳鞭重新缠回腰间。
两人在这边儿动手,早惊动了码头上的人们。许多人远远围观。其中就有手里拿着扁担的。程灵慧不擅长空手拳,侧身一个箭步,伸手就把其中一个力夫的扁担夺了过来。向那人道:“还打不打?”
那人手中的树枝早就被程灵慧的绳鞭抽散了,此时也是赤手空拳。见状道:“那你可别说我欺负你。”伸手一招:“拿个家伙来。”沿大运河两岸,十个码头九个是漕帮的地盘。立刻有人给他扔过来一根大棍。
武者精神,别人不仁,自己不能不义。程灵慧抱拳行个起手礼:“承让。”
那人目中颇有几分意外,同样还礼:“客气。”
程灵慧并不客气,没等他话音落地,纵身一扁担就挑了过来。程家庄都是普通老百姓,练枪法都是用家里最常见的扁担,粪叉什么的。扁担不值钱,程灵慧又用的顺手。瞬间和那人打在一起。
程家庄是个小地方,程家庄的人虽然大多数以拖脚为生,也走南闯北。可大多数都是本份人,很少有机会和外人交手。认识程家枪的人并不多。但是,这并不妨碍程家枪的精妙绝伦。
五爷传给程灵慧的绳鞭不好轻易示人,耍程家枪却没什么顾忌。茶余饭后随手找根棍子就能舞上一段。这么多年下来,程灵慧的回手枪早就练得和绳鞭不分伯仲了。
两人交手不过几个回合,程灵慧就看出来,那人的大棍使得并不顺手。她也不是来找碴的,更不是来结仇的。不过是见那人身手不凡,这里又没人认识她,动了习武之人都会有的争强好胜之心。想要和那人切磋一二。当下停了手道:“你去换趁手的家伙什,咱们再打来。”
“呵。”那人看程灵慧这样子,明显是想要斗个高下。而且身为女子,程灵慧的身手真的不弱。当下也起了兴趣。说道:“这里人多眼杂,容易分心。你要不是不怕,咱们换个地方切磋。”
程灵慧把扁担往它主人怀里一扔:“谁怕谁。你说去哪里?”
那人道:“吕家坞。”
围观的人听见这个地名,纷纷倒抽一口冷气。
程灵慧并没有听说过这个地方,见那些人反应,心下警觉:“在什么地方?”
那人道:“沿河而下,不过一刻钟就到。”还不忘揶揄程灵慧:“你怕了?”
程灵慧最大的毛病就是不受激,闻言道:“废什么话,走着。”
那人带着她走到大运河边,跳上一艘小艇。程灵慧跟着跳上去。她水性不好,控船的技术也不好。脚落到船上,好容易才控制住身形,不使摇摆。
那人道:“坐稳了。”拿起竹篙,一点河岸。小艇滑入大河。
白天乘小艇在大运河上航行,程灵慧还是第一次。从近处看江水滚滚,看船只来往,说不出的新鲜。
那人控船的技术很好。小艇在江面上走得平稳又飞快。顺流直下,片刻间也不知走出多少路程。不到一刻钟功夫,岸边忽现一片葱郁的高大树林。那人驾着小艇,拐进运河边的一处长满水草的狭窄河道。
程灵慧这些天都在沿河两岸找可以建仓库的地方。这个地方她也注意过。可是那中人对此地一副避之不及的惊恐样子。无论如何都不肯带程灵慧过来。程灵慧也没办法。没想到今日,误打误撞竟然到了此地。当下问道:“这里就是吕家坞?”
那人笑了笑,没有答话。
沿着河道向上,又走了一两刻钟。只见河道两岸的树木遮天蔽日。虽然是白天,可还是透出一股阴森的气息来。也就是程灵慧自幼胆大,要是换了别的女子,乍然来到这陌生阴森的地方,非吓破胆子不可。
穿过那片树林,眼前豁然开朗。一条明显就是人工修葺的河沿出现在眼前。河沿上是一处开阔之地,像是个荒废的小码头。
那人把小艇拴在河沿下一棵碗口粗的柳树上,跳上了一直延伸到河水里的台阶。程灵慧跟着跳了上去。
沿着长满厚厚青苔的台阶上到那处荒废的小码头。码头尽处是一片葱茏的树林。杨柳居多,有别的树杂间其中。那些树木虽然没有小河沿岸的树木粗壮,可也很是高大。
树林下藤蔓盘缠,青草茵茵。程灵慧暗道:“这里倒是个建仓房的好地方。”不由看得更仔细。竟在那藤蔓之下隐约看见一段残墙。
程灵慧走近了一看,果然是一段长满青苔的矮墙。顺着这段矮墙往树林中望去,树丛中高低起伏之处竟然都是残垣断壁。心中恍然,这里先前大概是一处庄园,只是不知什么原因荒废了。想起那中人提及此地的惊恐表情,只怕这里还有一些故事。
她也没心思和那年轻人比斗了,问道:“这里是谁家的地方?”
那年轻人笑道:“你竟然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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