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霏又去了一趟总统府,戴国瑛果然又在书房发脾气了,听说正在愤愤不平地连声咒骂最高法院的几个人胡乱判案,闹出人命民愤。
她不以为意,戴国瑛自己恐怕也清楚这桩刺杀行动的幕后黑手究竟是谁,只是碍于情面,不好挑明了说,只能怪刘安民自己蠢笨,连这样拙劣的刺杀都躲不过去,若是刘安民这把刀还没砍出去就断了,那他的全盘计划就得被打乱了,难怪他如此恼火,只能拿法院的这几个人撒火。
她径自去了乔星诃那里,虽然事务繁忙,可乔星诃还是忍不住向她打听这个案子的消息,毕竟重庆的治安还算不错,这样光天化日之下刺杀高官的行为并不多见,此事一出,不知道有多少人要加强警戒了。
乔霏把在报社打听到的消息和自己的疑惑说与乔星诃,直说得她频频点头,“刘安民这么多年都在学校教书,这新官才上任就判错了案子,闹出这么大的事儿,便是再庸碌的人也不大可能,何况他还是个留美博士。”
乔星诃是个亲美人士,对大部分的留美博士都抱有好感,下意识地便站在刘安民一边。
“姑姑,你说我要不要去医院探望刘院长?”乔霏问道,“虽然和他没什么交情,可他毕竟和爸爸同时期留的洋,他的得意手下又是我当年在哈佛的师兄,对我照顾有加……”
“你都这么说了,自然应该去看望。”乔星诃点头道,“我和他也不熟,但是这个人我还是知道的,骨子里有股固执的呆气,绝对不是什么奸恶之人,如今无端蒙此大难,也是可怜得很,你正好也替我去看望看望他,但愿他无性命之忧才好。”
虽然平日里和张直井水不犯河水,但因为他是姚氏党人,对姚氏兄弟不满的乔星诃自然对他没有好感,三两下便将刘安民遇刺的事儿和他联系在了一块,觉得是有人蓄意为之,固然是出于偏见,可也被她猜中了真相。
第二百八十二章 功亏一篑
刘安民遇刺的第二日,乔霏正打算去医院探望,街边的报童就在第一时间将新闻传了出来,“卖报!卖报!最高法院刘院长遇刺,刘公子为父挡枪身亡……”
这种光天化日之下杀人的案子本来就引人关注,何况还有内情,极大地调动了人们的好奇心,报童的报纸没多久就卖完了。
接过油墨尚未完全干透的报纸,上面赫然登着刘安民次子的死讯,昨日在报社虽然听说了个大概,但最后经过查证,原来昨天那个小记者看到的和刘安民一起走在街上的便是他刚刚从国外留学回来的二儿子刘泽。
虽然事出突然,但毕竟年轻人反应更快一些,枪声一响,下意识的反应便是将父亲扑倒在地,挡在他身前生生受了那几枪,正如昨天那个小记者所言,地上的鲜血几乎都是刘泽的,等到送到医院的时候,已经因为失血过多,伤重不治了。
待乔霏到医院的时候,医院门口挤满了记者,都在探听关于刘安民的新闻,听说这段时间里来了不少探病的官员,进出的医生护士个个烦不胜烦。
乔霏一下车便引来了记者们的围观,她微微颔首示意后便上楼去了,引得记者们对她的到来浮想联翩。
不过这也不算突兀,在这之前就连张直和姚立言都来医院探过病了,也没有太多人会往政治阴谋上联想。
病房中的刘安民神智还算清醒,因为刘泽反应快,及时为他挡了枪,所以他只在肩部中了一枪,伤势并不严重,子弹取出后,便静静躺在床上养伤。虽然没有伤到根本,可是神情却十分悲伤憔悴。
怕影响到他养病,所有人都瞒着他刘泽的死讯,只推说他在另一间病房养伤,可毕竟父子连心,刘安民也亲眼目睹了他为自己挡枪的瞬间,也清楚地看到满地的鲜血,更是同时被送进医院的,在路上就见到刘泽情况危急了,心里也隐隐知道是凶多吉少。但在内心深处还是盼着有奇迹出现。
被巨大的悲伤笼罩的刘安民一言不发,无论谁来探病,他都只是躺在床上发呆。乔霏此时出现在他面前他也没有任何反应。
刘安民的妻子是个木讷老实的妇人,大儿子又是个玩心颇重的纨绔子弟,处事轻浮失度,此时主持大局,招待来往亲朋的只有他的几个得意门生和蒋子敬了。
众人之中蒋子敬和乔霏颇有渊源。但此时的蒋子敬却面有怨怼之色,昨日他向乔霏报信求救,她却没有出来帮忙,如今事情见报了,到处都是对刘安民质疑和嘲笑的声音,她再出现还有何用?
乔霏和刘安民的夫人客套了一番。并代总统夫人致以问候,蒋子敬听出了总统夫人维护刘安民的意思,心里这才好受了一些。
“报上说的那个案子真的是刘院长判的吗?”她寻了个空私下偷偷问蒋子敬。
“自然不是。刘院长刚来法院没多久,哪里会这么快就草率判了这个案子?从判决之后到那个人家破人亡总还有一段时间,这时间差怎么可能对得上?”蒋子敬没好气地说,搞不懂为什么人人都这么没有常识,这么容易就轻信了报上以讹传讹的消息。
“我想也是。但是现在凶手口口声声说是刘院长判的,刘院长却又一直不肯开口辩驳。舆论难免会一边倒。”
“他从未受过这种惊吓,何况刘泽又倒在他面前,唉——”蒋子敬连声叹气,“你不知道,他一直偏爱刘泽,直说他最像他。刘演你也看到了,就是个不成器的,从小便不爱念书,只喜欢在外头瞎混,所以刘院长一直对刘泽寄予厚望,他这次回来也是准备子承父业,先去做一段时间律师,再做法官,谁想到……这打击对刘院长来说太大了。”
“可我觉得刘院长不开口的原因,恐怕是因为这个案子和他有着某种程度的联系,你说我猜得对不对?”乔霏盯着蒋子敬的眼睛问。
他有些难堪地调开视线,过了一会儿才艰涩地开口,“这个案子是刘院长的学生判的,而且在判的时候也征求过刘院长的意见,你知道法理与人情很多时候不兼容,我们的理念一直都是程序正义……”
“只是我们的国情并不能接受这种理念?所以你们想要妥协了?甚至连刘院长都对自己的观念产生了怀疑?……”
“当然不是!我们从不认为法治的理念有错,刘院长只是一时之间难以接受打击而已……”
“他是打定了主意要替他学生背这个黑锅了?”乔霏猜到了刘安民的意思,否则他不会一直一声不吭,尤其他还是清醒的,也知道那个朝他开枪的人的目的。
“刘院长一向仁义,但是我相信他的那个学生不会坐视不理,最终会主动站出来的……”蒋子敬坚决地说。
乔霏勾了勾唇角,“恐怕不会主动站出来了,就算他站出来也不会承担责任,反而会告诉大家当初他这么判,也正是刘院长的授意,再和违反司法公正独立扯上点儿关系,刘院长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蒋子敬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他们一向只擅于在报上和张直他们打直来直去的言论战,论起这些勾心斗角的政治手段,是无论如何也玩不过他的,一时之间都还没反应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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