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安王府里有一座建在湖边的新园子。园内曲折幽深,阁楼错落,轩帘掩映,互相连属,远远望去,与水相映,熠熠生辉,那景象更如人间仙境,难描难画。
这座院落是两个月前动工,三日前刚刚建好,谁也想不到小王爷建这样一座美丽的园子是为了谁,更想不到刚刚完工,小王爷便带回来一位年纪很轻的唐姑娘。
这位让众人颇费思量的唐姑娘,自然就是唐悦。不过,她比别人更疑惑,更惊讶,更加不知所措。只因如今她在静安王府,是客人,却过着比主人更尊贵的日子。
“你没有什么可道歉的,错的人本就是我。”唐悦这么说着,却看到曲临意的脸上露出不安的表情。她不愿意再留在这里,不愿意过这种众星捧月的日子。她甚至换下了明丽的宫缎,摘下了耀目的凤钗,脱掉了嵌着珍珠的鞋子。这不过是因为今早梳洗的时候,她对水中的面孔感到陌生,明明还是一样的脸,却怎么看都觉得……仿佛不是自己。也许她过惯了看人眼色的苦日子,不习惯这里锦衣玉食的生活;也许她受多了别人的冷嘲热讽,不敢看别人对着她诚惶诚恐的笑容;也许……为了某些连她也说不清的原因,唐悦就是想要离开这里。
所有能令女人心动的一切,赫连明玉都堆到她的脚下。即便她再迟钝,再无情,也该察觉出对方并不仅仅是想要与她做朋友这么简单。因为他让她的地位在这府里变得与众不同,不像是个客人,倒像是马上要飞上枝头成为小王妃的新娘子……这种奇异的感觉让她不敢再住下去,几乎是下意识地换掉了他送给她的一切,原封不动地放下,换回了自己的旧衣服。她知道自己即便开口,赫连明玉也不会同意放她离开,她甚至想要再次不告而别。
曲临意永远是这个王府里最警觉的人,他第一个意识到唐悦想要离开的念头,也第一个赶过来。唐悦本以为对方是像上次一般来赶人,却不料等到的是他惶恐的道歉。
“小王爷为了唐姑娘,可以说是费尽心思,我在府里这么多年,从未看过他这样。”曲临意叹了口气,对唐悦道,仿佛意犹未尽,在等着唐悦回答。
唐悦沉默了一会儿道:“我们并不匹配。”
曲临意笑得很温和,道:“匹配与否并不重要,王妃生前的意思,只要小王爷如意,旁的都无碍。”
唐悦没有回答,她甚至连犹豫都没有,就在想着如何拒绝。老天为何不给她一张会说话的嘴巴,可以应付这样的局面?至少在不伤对方颜面的情况下,委婉地拒绝。她没有办法爱上别人,她只要想起某个人,就仿佛有一根针在心上刺着。
即便如此,她还是无法忘记那个人。
曲临意等不到回答,试探着道:“或者,小王爷自己对您来提更合适些?”
“我……对不起,我不能——”唐悦还没有说完,赫连明玉已砰的一声撞开了门。
曲临意面色难看起来,他的心中充满了担忧,小王爷年轻气盛,怎么能够忍受心上人的拒绝?更何况,他简直可以说是做了一切可以做的事……却又为何无法打动唐姑娘的心?
“我……到底哪里不如他?”赫连明玉握紧双拳,勉强控制着自己。
唐悦的面色显得有些苍白疲倦,但眼睛却还是很亮很清明,她静静地道:“我从未将你们放在一起比过。”
赫连明玉面上也渐渐露出痛苦之色,但他很清楚,自己必须遏制心里这种可怕的嫉妒,他道:“至少让我知道,你……为什么要拒绝……拒绝……我?”
曲临意已悄悄退了出去,他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结局,但那肯定不是小王爷所期待的……这一点,简直已成定局。
回答他的,只有一片死寂。唐悦并非不想回答,她只是什么都回答不出。时间久了,连她自己都已分辨不出最初心动是为了什么。若是因为商容对她的好,对她的温柔,难道赫连明玉就对她不好,对她不温柔?
为了让她练功后可以消暑,他居然命人以花为材,酿制成十几种不同的花露用来解渴;听她提过一次蝴蝶酥,他便聘来归云楼的名厨特地为她一个人做出一柜子的蝴蝶酥;知道她不习惯被伺候,便遣散这园子里所有的侍女,连他来这里坐一坐,都需要亲自动手烧水倒茶……这些事情若是传出去,恐怕羊城所有人都会惊讶到掉了下巴。谁会想到,高高在上的小王爷对待唐悦,竟然将姿态放低到如此地步。
赫连明玉却在此刻,将所有的怒气都压了下去,他用最平静的声音道:“你想见的那个人,我知道他在哪里。”
唐悦的心突然一阵猛跳,她轻轻地、慢慢地站了起来,“你知道?”
赫连明玉闭目片刻,才缓缓道:“是,我知道。”
三日来,唐悦第一次走出静安王府。
赫连明玉就站在马车前,静静等待着。
当他看见唐悦走出来的时候,他的右手不自觉地微握成拳。她走进去的时候什么样,走出来的时候就什么样。不要说他送的珠宝,她甚至连静安王府的一根线都不肯带走。赫连明玉的右手大拇指上,一直戴着一个色泽温润的汉白玉扳指,但现在这扳指已在他的手心刻下了一道血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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