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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部分(第1页)

先是回了周嫂子,周嫂子倒是很痛快地应了,然后对着陈霜降说:“你这事,单我说了不管用,你得回了太爷、夫人,他们准了,你才可以家去的。”

何太爷这边倒是没多话就准了,还赏了陈霜降几个钱,两匹麻布,算是何太爷给陈采春添的妆。

当陈霜降去求见何夫人的时候,何夫人正在跟她的心腹商量着事,满腹心事。

因为心疼女儿,所以谨慎看人的李夫人,虽然没有跟何夫人明说想要在她儿子中间挑个夫婿,但是李夫人是负气离家的,出来的急,带的下人少,李尧岁又不上心,所以李夫人的院子里有不少何家的下人,何夫人的那一点心思自然就瞒不过何夫人了。

当知道李夫人居然看中了一向跟自己很有些不对盘的何金宝,这让何夫人愤怒的同时,原本已经熄灭的念头,慢慢地又蹿了出来,既然何金宝可以的话,那为什么何金贵不行,更老实听话的何金元也好的。

正商量着呢,忽然听陈霜降来请假,何夫人也没有什么心思,叫进来随口问了几句,就准了陈霜降的假。

候在一旁的王嫂子看着陈霜降,忽然就有了个主意,悄悄地在何夫人耳边低语了几句。何夫人一愣,回头仔细盯着陈霜降望了几眼,在陈霜降感到奇怪之前,挥手让她退下了。然后皱着眉头想了想说:“我怎么听说陈世友家是盐户的。”

“这有什么相干,娶媳妇又不是嫁女儿,盐户什么的跟咱家又有啥关系的?而且小门小户家的丫头听话又勤快……也孝顺不是。”王嫂子停顿了一下,讨好地笑了笑。

“给老四先纳妾么?”

纳妾?王嫂子暗地里翻了个白眼,她跟何夫人下面可是干了好多年活,对于何夫人不待见何金宝的那份心思早就一清二楚,要不是想着让她亲生儿子娶到李兰佩,何夫人根本不会理会何金宝的事情,还纳妾呢,能给何金宝一口饭,一身衣服穿,她就已经觉得自个很慈悲了。

而且要是把陈霜降说给何金宝当妾,那不是还有一个正室的位置空着么,何夫人是想在李夫人没说明说出口之前,把何金宝的亲事给确定下来,所以何金宝要娶的话肯定是要娶妻的。

王嫂子也是知道何夫人在等她说话,赶紧凑上去说:“当然是娶妻了,这陈家丫头模样也算是顶好的,女工也好,拿出去谁家不夸,放在这十里百里村子里的,还真找不出第二个拔尖的了。”

这话说得何夫人似乎是很有点心动,王嫂子趁机又是挑着优点好好地夸奖了陈霜降一顿,只差没把陈霜降夸到天上仅有,地上没有的天仙了,末了又加上了一句:“她家的娘子我认识,夫人去说亲的,没有不同意,肯定成的。”

陈霜降担心陈采春,一得了假就急匆匆地收拾东西往家里跑,远远地看了看,除了房子外面的青苔似乎更厚重了一点,家里似乎也没什么变化,陈霜降还暗暗松了一口气,心想没准是送信的弄错了,根本就没有成亲这一回事。

陈家的人都聚拢在厨房里,热腾腾地一锅子煮鸡蛋冒着水汽,地上还有一盆红彤彤的颜料水,正把一个个鸡蛋小心地放在颜料水里过一遍,放在箩筐上沥干水。

陈采春也在其中,一张小脸绷得紧紧的,既看不出喜也看不出怒。

“傻愣在那里干嘛,回家了,就赶紧来帮忙!”杨氏偶然一抬头就瞧见陈霜降呆呆地站在门槛上,往里看,立刻就不高兴了。

“我累了,想倒会。”陈霜降只管盯着陈采春,也不管杨氏说了什么,随口回了一句,然后一脚跨过来,把陈采春拉了出去,“三姐陪我一会。”

“这丫头越发的不懂事了!”杨氏一生气,手下难免就用力了一点,咔嚓一声,就撞破了一个鸡蛋,幸亏这鸡蛋都是熟透的,杨氏看看破的也不是太严重,若无其事地把鸡蛋扔了回去。

赵老太看着,慢悠悠地说:“小孩子家的就由她们去吧。”

陈霜降拉着陈采春到了一个偏僻的角落,看看没其他人在,才焦急地开口:“三姐,你真的要成亲了?我总以为要再等好几年的。”

“娘要送阿楠去县城的学堂,娘舅家的定头全被她拿去托人情了。”

“那你的嫁妆……”陈霜降大吃一惊。

这边娶嫁的风俗比较复杂,男方送到女方的聘礼也分了好几种,小礼中礼大礼,因为送过聘礼之后也就算是定亲,所以一般也叫定头。小定也有叫“四洋红”或者“六洋红”,绸缎衣料四到六件,金戒子两只,耳环一副,富贵人家里还会有其他金坠子金钗等金头面不等。中礼也叫“送六四”,用杠箱装上包头六十四对、油包六十四只、麻饼麻团等等各六十四只,还有老酒几担。之后再送上大礼一百二,这里是就一份大头,穷人家一般送银馃子,富人家送金铢子或金馃子,但是数目一定要是一百二十个不能多也不能少。

第二十五章:陈霜降为姐愁嫁

定头送得越是丰厚,喻示着这段姻缘越是美满,而一般道理来说,女方家会只收一半的数目留给女儿办嫁妆用,另一半则用女儿自做的绣品包了,并着金团、油包一类东西做回礼,送还给男方。

当然定头全收的人家也有,为了女儿以后能在男方家日子过的更体面,他们会置办出比定头更丰厚几成的嫁妆,经常称之为富嫁。

所以一听说陈采春的定头被杨氏花光了,陈霜降立刻震惊地睁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家里的情况她也是知道的,绝对没有可能拿得出置办嫁妆这么庞大的一笔钱的。

“能怎么样,她说舅舅家是至亲,不会在意这些小事的。”陈采春说的很平淡,但是被陈霜降紧紧地握住了手,陈采春忽然就涌现出了一阵委屈、不甘,眼泪珠子扑落落地滚了下来,“她究竟还能偏心成什么样子啊……”

陈霜降也沉默了,陈采春的日子就在后日,杨氏那里陈霜降是指望不上的,所以她特地守在村子口,等到陈世友回家,一开口就是问了关于陈采春嫁妆的事情。

在何家做工的这几年来,因为跟杨氏有点心结,除了必要的时候,陈霜降基本没有回过家,上一次见到陈世友还是年关那会,只不过大半年没见着,陈世友的相貌已经改变得太多,害的陈霜降一开始还没有认出来。

算起来的话,陈世友今年应该是刚四十岁,因为长年累月地在盐田里劳作,日晒雨淋的,面相很显老,但是精神一向倒是挺好。只不过前几年,贩卖私盐的时候,为了逃避官兵的追捕跳海,陈世友的身体就一直没有调整过来,这两年事情不断,更是催人老。

猛的一看,陈世友已经是十足的老态了,两鬓苍白,皱纹横生,连一向挺直的腰背都佝偻了下去,慢慢地往前挪动着脚步,明明什么东西都没带,却有一种不堪重负的沧桑感,看上去竟然比何太爷都还要显老许多。

陈世友的日子也是不怎么好过吧,渐渐地陈霜降也觉得自个眼眶有点热,似乎是要掉下泪一般,不知不觉中,对于陈世友的那一点怨愤也淡了许多。

说起陈采春嫁妆的问题,陈世友很苦涩地笑了笑,向前走了几步,喃喃地说了一句,仔细听,那似乎是“可能真不该把你们生下来受苦……”

不管陈世友怎么感叹,陈霜降能肯定的一个事情就是,对于陈采春的嫁妆,陈世友没有任何的办法。那陈采春究竟该怎么办,对于这些嫁娶的风俗,陈霜降了解的并不太多,但是就算是她也知道,没有嫁妆带过的媳妇那是要被一辈子都看不起的。

狠狠地跺了一回脚,看着太阳都偏西了,陈霜降一咬牙,撒腿就往何家跑回去,好容易跑到了,气都没喘一口上来,就赶紧往房间里钻,害的周嫂子一阵奇怪,这丫头不是说回家了么,怎么突然间又蹿出来了。

翻箱倒柜地收罗了一圈,陈霜降也才找出一把铜铢,几个银铢子,少的可怜。陈霜降在何家是有工钱的,但是一开始就是说好,包吃包住,工钱很少,一个月也才两百个铜铢,偶然也会有几个赏钱,虽然平常也没有什么花费,陈霜降也是有拿钱回家的,所以等到陈霜降想用的时候,居然发现自个从来没有乱花过钱,基本也没什么积蓄。

想一想陈采春咬着嘴唇努力忍耐的悲伤表情,陈霜降忽然也是觉得一阵心痛,捧着那一捧铜铢子,慢慢地坐到地上,然后泪珠子就直接滚落了下来。

陈霜降从外面冲进来的时候,周嫂子正在院子里收衣服,看到陈霜降过来,她还问了一声:“怎么这么快回来了?”但是陈霜降失魂落魄的根本没有听到,周嫂子看陈霜降的样子很有点古怪,觉得不放心,跟了过来瞧瞧情况,结果一眼就看到陈霜降坐在地上掉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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