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宁说话的声音不大,在场的数万人却听得分明。昆池派掌门百里无忧是一个急性子,他坐在一旁听了季宁这一番慷慨陈辞后,不耐烦地侧头对身旁的周楚楚说道:“季兄就是爱搞这些虚头巴脑的事,依我看来弟兄们杀上山便是了,哪有这么多废话好说。”
周楚楚是不净山的宗主,此人年纪不大,平日里却性格温吞,爱好和稀泥。他闻言连忙陪笑道:“百里兄稍安勿躁,稍安勿躁。眼下大敌当前,鼓舞士气并不可少的。况且净明大师还未到场。凭我们也破不了九天门这七层屠罗阵法啊。”
百里无忧冷哼了一声,不再言语。周楚楚自讨了个没趣,又转身对身旁的陆思空说道:“此番能说服净明大师前来参加屠魔大会,都是陆贤弟的功劳。倘若真能铲除这九天门,陆贤弟居功至伟!”
“周宗主言重了,居功至伟不敢当。”碧水山庄庄主陆思空微微一笑,温和地说道:“斩妖除魔本就是碧水山庄的分内之事。”
周楚楚本欲再说些什么,却被人群中的一阵躁动打断。他侧头望去,看见场中的众人纷纷往两边让出了一条道,一位僧衣雪白的年轻和尚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季宁见状忙迎了上去,他对着和尚行了个虔诚的佛礼,低声说道:“净明大师,此番有劳了。”
季宁此言一出,满场皆是一惊。净明大师是当代最有望飞升的一方大能,终年不出小长安寺,据传至今已有二百多岁。修道之人虽不至于形容枯槁,但谁没想到净明和尚竟是如此高大英俊。
净明没有理会季宁的寒暄,他手持念珠,淡淡地说道:“带路吧。”
“好,您随我这边请。”
净明往前走了两步,又停下脚步。他直视季宁的眼睛,说道:“别忘了你答应过贫僧,只救人,不滥杀。”
季宁笑道:“那是自然。”
林晋桓本不愿参与大祭,但前一个夜里他觉得有些心神不宁。林晋桓躺在塌上好不容易把天熬亮,一早便起身去了莲息堂。
今天去莲息堂这一路上冷清异常,九天门上下的人手此刻不是驻守在山脚之下,就是在莲息堂。
林晋桓到莲息堂的时候祭典早已开始,殿内的气氛比平日里还要诡异几分。七尊神像的脚下整整齐齐地匍匐着开云寺的三千男女,他们身着白衣,安静地跪趴在邪神的脚下,像是被摄取了心魄一般,毫无知觉,无声无息。
林朝身着玄色曳地礼服,头戴十二旒冕冠,独自立于高高的石阶之上。石阶下依次立着九天门人。秦楚绮、各门长老、使者及其弟子们皆在此列。
林晋桓不再迈步向前,他站在人群之外,与那七尊邪神遥遥相望。
这时,一团烈火蓦地从地底升起,一路飘荡来到林朝面前。林朝徒手探出火中,从火团中捧出了一卷帛书。
林朝熟门熟路地将帛书打开,凝神看了片刻,便开始低声吟唱咒文。
随着林朝声起,台阶下的九天门众人随之一同吟诵起来。连神像脚下跪伏着的三千开云寺人,也毫无知觉地随着低声吟唱。
这声音似有魔力,不断蛊惑着在场所有人的心。
温桥鹤与林晋桓一般事不关起高高挂起,他负手在圈外立着,冷眼看着眼前的一切。林晋桓在莲息堂内待了一会儿便觉得心口烦闷。他扭头与温桥鹤交换了一个眼神,便转身退出莲息堂,独自往山下走去。
今日的天气倒是难得一见的晴空乌云。下山的这一路上不断有各种小动物探头探脑地跟在林晋桓身后。
“今天外面情况如何。”林晋桓来到山脚下,遇见一直在驻守山门的祁英。林晋桓问道:“有多少仙门道家在阵外集结。”
祁英从袖子里掏出一封信函递给林晋桓,说道:“从情报寮来信上看,此次参加屠魔大会的人数不到五千,不足为患。到场的几位阵法大能也不过尔尔,别说温长老布下的七层屠罗阵,便是只有一层,也无法破解。”
林晋桓盯着纸上的字看了片刻,说道:“不可大意。”
“那是自然。”
祁英的话音未落,突然面色一凛,右手一把按上了自己腰间的配剑。
林晋桓察觉到祁英神色骤变,问道:“怎么?”
祁英双眼直视前方,沉声说道:“结界破了。”
“破了?”林晋桓顺着祁英目光的方向望去,有些不解:“第一层阵法被他们破了?”
“不是。”一滴汗珠从祁英的额头上淌下,祁英说道:“七层屠罗阵法一口气全破了。”
此刻祁英已经无暇与林晋桓解释,他拔剑举过头顶,以内力传音道:“九天门弟子听令!闯山者,就地格杀!”言毕他转过身来对林晋桓说道:“小门主,此处危险,您先上山。”
林晋桓摇了摇头,说道:“祁长老,我与您同去。”
祁英看向林晋桓,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说了声:“好。”
边诚的腹部正在不断地往外淌血,他咬牙撕了下一截袖子胡乱将伤口堵住,继续往山上赶去。
火势从迦楼山脚开始蔓延,平日里宁静幽深的山路此刻已尸横遍野。
方才他的师父九天门长老祁英用肩膀替他挡下了当头一剑,命他速速上山前往莲息堂报信。那些仙门世家不知用了什么方法,攻破结界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断了九天门的联络网。眼下门主他们都在莲息堂,莲息堂乃九天门禁地,任何符咒术法都无法到达,只得靠人来传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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