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书阿姊不用多礼。”这人在她身后笑道。
“你知道我叫什么?”她都转身要走了,又回过身来。
“我叫招安,是在周执事手底下做事的,现在是副执事之一。”他口齿伶俐地说道,虽然有些讨好,但是笑容清朗,恰到好处,并不会让人生厌,“前些日子阿姊来领食奉,漏了二匹布帛,是我给阿姊送去的。阿姊还记得否?”
“是你啊。”锦书恍然。之前三娘子不受宠,周回连月俸都不差人送来,她只能自己去前院领。那次周回故意克扣了二匹布,她回去数了数才发觉数目不对,就回去和他要,不料被告知剩下的都领完了。她正为难气愤,便是眼前这人解了围,私下借给了她二匹。
锦书心里感激,对他嫣然一笑:“那次真的谢谢你。我都忘了还你这二匹布呢,今天既然碰上,一会儿你和我一起去拿吧。”
他忙摆手道:“不不不,区区二匹布,哪里有特地来找阿姊要的道理?”
“那是什么缘由?”
招安笑道:“昨日和崔阿婆一同去外头置办女郎们年节要用的衣饰,夫人夸我伶俐,赏了支金镶玉步摇。我一个男人,又无妻妾,要这女儿家的东西作甚?我来府上的时间不长,没什么相熟的人,想来想去就像想到了阿姊。阿姊不嫌弃的话,还请收下。”
他从袖里取出一个蓝色锦缎长条盒子,轻轻打开,横放在里面的是一支做工精致的金簪,五六朵梅花形状的样式,中间镶嵌着白玉和翡翠,通透异常,一看就是极为名贵的。
锦书脸上一慌,脸色有些发红,推拒道:“无功不受禄,这怎么可以呢?”
“阿姊貌美,佩这金簪正是‘人面桃花相映红’,这后院又添一分盛景,人人见了都喜兴。怎么能算是‘无功不受禄’呢?”
锦书说不过他,又听他言语间颇有轻薄之意,不由有些恼怒:“任你花言巧语,左右我不会收的。”抬步便要越过她。
招安情急中一把抓住她洁白的皓腕:“阿姊……”
锦书仿佛触电般惊了一惊,忙抽了手回身,目光冰冷地射到他的脸上:“若不是你于我有恩,又尚在年幼,我此刻定要回禀了女郎,让她重重惩罚你。”
被她这样一顿冷眼,招安脸上的笑容去了些,变得有些讪讪的:“阿姊不要生气,我不是有心的。”
“不管你是有心还是无意,我们为奴为婢的,最重要的便是谨言慎行。”锦书冷冷道,回头见他神色颓然,满脸失落的样子,又有些不忍,放宽了语声道,“这个点儿,你不用当差吗?早些回去,省得做事不尽心要被罚了。”
他眼睛一亮,又振奋起来,笑嘻嘻道:“不是我夸耀,自打到了这府上当差,我还从未做错事呢,主子只有夸奖的份。”
“吹吧你。”锦书嗤之以鼻,“你什么年纪了,就做到了副执事?恐怕是溜须拍马得来的吧。”
他一听就急了,睁大了眼睛:“我这可都是真本事,凭自己的努力得来的。”
锦书见他虽然说话卖乖,行事颇有轻狂,却也是少年心性,刚才的羞恼顿时消地差不多了,笑道:“时候不早了,我要回去了,你也早些回去当差吧。”
“嗳。”招安应了一声,她的背影都走远了,还呆站在那棵槐树下痴痴地望着。
冷不防身后一个尖利的冷笑声传来:“人都走了,还看,小心你那两对招子掉下来!”
招安回头,却是五娘子谢令仪院子里的湘云,她穿得鲜艳,配着嘴角那有些尖刻的笑容显得格外让人不适。招安皱了皱眉,轻哼了声,转身就走。
湘云气得在他身后跺脚:“招安,你给我记着!”
锦书回了院里,都是正午了,桌上都布满了酒菜。秋姜疑惑地看了她一眼:“你去做什么了,这么晚回来?”
锦书莫名地有些心虚,抱紧了怀里那些布帛:“……路上摔了一跤,耽搁了些时间。”
“摔了,受伤没?”秋姜伸手就要去拉她的袖子。
她忙退了步,低头道:“已经上过药了。”
秋姜也就没有在意,回头继续吃刚才吃了一半的菜。锦书从旁边偷偷看她的脸色,确认她真的没有多想,这才松了口气。不知为何,想起方才的事情,她又是一阵来气,脸渐渐有些升温,暗暗啐了口。
过两日太夫人回来了,一到府里就将秋姜叫了去。
“这是我向慧悟大师求来的,能祝你安可康祥,事事随心。”太夫人慈爱地笑了笑,从耿寿妪手里接过一串紫檀木佛珠递给她。
秋姜珍而重之地接过来,双手合十行了个佛礼:“善哉,无量寿佛。”
太夫人和耿寿妪换了个眼神,都笑了。谢崔氏嗤了一声,嗔怪道:“装模作样,你才几岁,读过几本佛经?”
秋姜俏皮一笑,对她眨了眨眼睛:“向佛,重在虔诚,其余的倒是其次了。”
谢崔氏如今是真的喜欢她,不止是因为她生得越来越白皙貌美,神情间磊落坦然,风华自在,颇有大家风范,一颦一笑,和她年轻时颇为相似。
“再过些时日就是学堂入学的日子,我已经和先生打过招呼了,你就和云姜、令仪她们同班吧。”谢崔氏道。
“冬日入学?”秋姜诧异,这和她认知里的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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