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离审慎的观察着每一个路遇之人,以求洞悉他们的意图与行为,他拿出了捕狩猎时那样的专心与心计。
最终,就在水时走到河边的功夫,符离下定了决心,他认为,他可以。
水时刚刚弯腰,要用水桶到热河中提水,就见从旁边伸出一只大手,握住了自己的水桶,这只手独具特点,让人一眼就能看出身边这人是谁。水时惊讶的抬头,看着认真握着水桶的符离。
“那个,我要打水做饭,你……”水时也不敢太过阻拦这人,他心中还是有些怕的,其他见过符离的村民只被他那种气势所震慑,便心惊胆战。但是,水时却知晓这个人更加野性与剽悍的内里。他是最凶悍的野兽,是东山无可匹敌的霸主。
符离不管犹犹豫豫的水时,他径自拎着水桶,弯腰、屈膝,动作与刚才河边打水的村民如出一辙,标准的打满了水,只等用扁担挑起便能完成了。他学着别人的做法,将水桶谨慎的挂在扁担两边的铁钩上,双臂展开,搭在上边维持扁担前后的平衡。
只是,他双臂刚刚搭上扁担,就听“咔嚓”一声,那样厚实的扁担断了个干脆……
符离愣住了,水时却没忍住,本来他还有一些紧张,这时候却弯着眼睛,“噗嗤”的捂着嘴乐了出来。眼前的画面实在有些好笑,那样一个战无不胜的群山兽王,却被普通人类的一根扁担为难住了。
水时心中却暗自想,扁担是一样的扁担,但肩臂能是一样的肩臂么!他那是一身铁骨,有撼动山岳的力气,一根竹扁担又怎么能禁得住他双臂下压!
“算了,是扁担不结实,咱们单拎水桶也是一样的。”水时领受了符离帮忙的好意,并下意识的帮这人甩锅。
但符离却并不下这个台阶,他的双眼危险的眯起,抿着唇,抄起水桶与扁担,几步就不见了踪影。水时抓了抓脑袋,还是依旧边乐边跟着符离往家里跑。
虽然徒劳返回,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却乐颠颠的,像一只看了老虎的热闹后,还不知收敛,依旧要赶上前去,暗自叽叽喳喳偷笑的山雀。但没注意到猛兽随时能够扑到他的身上,折断他的翅膀,咬住他瘦小的躯体。
水时正沿着河往坡上跑,就见周围零星几个挑扁担过来打水的汉子,一脸吃惊又诧异的从热河上游走下来,水时纳闷的往前一瞧,也僵住了笑容。
符离正在前方河流的上游,只简陋的披了一件兽皮,几乎赤着胳膊。
他已经放弃了那些“不中用”的东西,直接背着沉重且巨大的水缸,扔到上游的河中,灌满了水,又颠了颠分量,随后直接将满水的水缸抗在肩上,轻悠悠的走了回去。
临走前,还回过头,隔着不远的距离,用暗金的眸子瞄了水时一眼,而后一偏头,表示,跟上!
水时不上前,符离就不走,由于他实在太过惹人注目,水时无奈,只得扭捏的跟在符离身后,被那人领着回家了。
之后,村子里逐渐有了大量传言,关于林家回来的哥儿,关于与他关系亲近的英俊大汉,还有,关于那个大汉,貌似家贫,还穿不上衣服呢。
于是,村中的七姑八姨就开始坐不住了,他们是绝没见过符离的,只是最近听闻林老大的哥儿回来了,便想去看看。且那哥儿的年龄也到了,是许人家的时候。她们又暗自思量,即便水哥儿无父无母,但林老大往日德行甚好,他唯一的血脉,就算是个哥儿,但也断嫁不得一个连衣服都穿不起的莽汉吧!
而话题中心的水时,却几乎不出屋。因为,当某一天清晨醒来,他迷迷糊糊的见符离伫立在一筐狼毛旁,并歪头疑惑的注视着。
等他上前一看,嚯!好家伙,那一筐斑斓的雏蛋,竟孵出三只灰突突的雏鸟,旁边还有一个蛋壳甚至还在时不时的抖动,里边有一只黄黄的小尖喙,在不断啄开坚硬的蛋壳,若是累了,还要歇一会儿攒体力,继而转身又继续,执着极了。
水时尚没想到,历经那样多的严寒与激烈动荡之后,它们竟然还能零星的孵化出来,于是便极珍惜的,每日好好喂食喂水,期盼着它们长大后,羽毛丰盈,展翅飞翔的样子。
而且,说不准,若能留下来的话,他兴许能收获随意取用的蛋类。
因为最近符离也开始吃蛋类与熟食,他逐渐舍弃了野兽的进食方式,突变一般的尽力像“人类”靠拢。
他越来越“像”个人了。
但也只是“像”而已。水时于一个暗夜中迷蒙的醒来,借着残月朦胧的光,他一不小心,窥见了这些日子,符离在平静无波之下的暗潮汹涌。
他并不能消化人类的饮食,符离在无人的夜半呕的双眼泛红,但第二日,却依旧陪着水时,端正的坐在桌前,吃下熟汤与菜叶。
他极力佐证,又极力掩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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