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只是强人所难么?你这是要我抗旨啊。”白锦扶忍不住轻嗤了声,手里捻着的茶杯盖落下来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听起来极其讽刺。
段恒也知道自己提出的这个要求非常不可理喻,他和白锦扶虽然名为叔侄,但其实就是陌生人,骤然找一个陌生人提出这种无理的要求,换谁都不可能答应,段恒的面色因羞愧而变得通红,可又不甘心就这么放弃,最后想了想,一咬牙,站起来走到白锦扶面前,竟然撩起衣摆对着白锦扶跪了下来。
白锦扶佯做一惊,忙起身上前想把人扶起来,“燊王,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七叔,您听我把话说完,我知道我的请求让您很为难,可是我也是实在没有了办法,只能冒昧地来找您。”段恒在地上跪得笔直,眼睛看着地下,满脸坚决之色,“康承伯家的三姑娘,虽是个庶女,但她品性高洁,不慕荣华,她曾说过,宁为贫家妻,不作王侯妾,她是绝不会愿意做您的侧妃的,若皇上执意下旨赐婚,只会将她逼死,可她是无辜的呀,请七叔看在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的份上,帮帮她吧!”
白锦扶听段恒说完,也不打算扶他起来了,直起腰看着少年的头顶冷笑道:“我听明白了,原来燊王是觉得郑三姑娘嫁给我是受委屈了对吗?宁做贫家妻,不为王侯妾,真是好个清高的做派,我竟不知道嫁给我作侧妃能让这位郑三姑娘委屈得想死。皇上下旨赐婚,让我娶谁我就得娶谁,我为什么要为了一个不相干的女人抗旨不遵,去冒触怒皇上的风险?”
段恒急得额头冒汗,连连摆手道:“七叔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我是想说……既然您也不喜欢郑三姑娘,何不放她一条生路呢?”
白锦扶故意装作一副不近人情的样子,抬起头冷嗤道:“你怎么知道我不喜欢?我虽还没见过她,但也找人打听了一下,听说那位郑三姑娘是位清秀佳人,我喜不喜欢她就用不着燊王你来操心了吧?”
“可七叔你不是……”段恒低下头,咬咬牙道,“我听说您身患隐疾……如此……如何能给她幸福?对不起七叔,我不是有意冒犯……”
“够了。”白锦扶故作不耐烦,拂袖转过身在原位上坐下,冷笑道,“说了这么多,你还是没有说真心话,什么品性高洁不愿意为人妾,什么我给不了她幸福,燊王,你求上门来,为了那郑三姑娘跪都跪了,却还不愿意坦承自己的心意,又凭什么要求我帮你?”
段恒顿时感觉羞愧难当,头都快低到胸口,口中喃喃道:“我的心意……我的心意又算什么,我又能怎么办……”
“你喜欢郑三姑娘吧?”白锦扶不想再跟他绕圈子,一针见血地道,“既然喜欢人家,那你为什么不敢去求皇上将她指给你做正妃?若你连这点勇气都没有,那我劝你还是早早把人放下,她将来是生是死,是幸还是不幸,都与你无关。”
“你以为我不想去求吗?”段恒猛然抬起头,目光里充满悲戚地看着白锦扶,上身往后跪坐在腿上,摇摇头自嘲一笑,“你不明白,我这样的人,是不配说喜欢的,从小到大,只要我喜欢一样东西,得到的就都不会长久,我就像是他的影子,他想让我变成什么样,我就得按照他说的变成什么样……我喜欢她就是害了她,他不会同意的……”
白锦扶眉心一动,试探地问:“你口中说的‘他’,是不是段无忌?”
段恒听到“段无忌”这个三个字,好像如梦惊醒一般瞬间醒过了神,立刻敛去脸上的悲伤,抬手擦了擦脸表情恢复正常后站起来,对白锦扶抱拳行了个礼,哑声道:“既然七叔不肯帮忙,那就当我没来过吧,侄儿告退。”
白锦扶并没有拦下段恒急着现在就刨根问底,其实他从段恒今日说的那些话里已经大概弄懂了是怎么一回事,首先可以肯定,段恒一定是很喜欢郑雅芸,所以才会瞒着段无忌私下来找他,甚至为了郑雅芸,不惜放下尊严在他面前下跪。
至于为什么段恒喜欢郑雅芸,却不敢娶她为妻,想必和段无忌有点干系。
段无忌这臭小子,从小含着金汤匙出生,生在皇家一路被众星捧月,顺风顺水地长大,没有挨过一点儿生活的毒打,这才养成了他目中无人,唯我独尊的性子。
而段恒,父亲早亡,一个孩子要支撑起偌大的燊王府,就不得不攀附东宫的势力,段恒一直活在段无忌的阴影下,段无忌要他往东他不敢往西,要他往南他不敢往北,若是段无忌不许他娶郑雅芸,那段恒决不敢违逆他的话。
至于段无忌为什么要拆散段恒和郑雅芸,恐怕是他早就习惯了段恒对他唯命是从,从而滋生出了占有欲,段恒就像是他手里的傀儡,一言一行都听由他摆布,而一个傀儡,是不该有自己的思想的,更不能背着他喜欢别人。
很好,白锦扶掰了掰手指,勾起唇会心一笑,他正愁捏不住段无忌的把柄呢,没想到就有段恒这么大一个破绽自己送上门来了,也该是时候给孩子一点苦头吃了。
让臭小子体会一把被最亲近的人背刺是一种什么感觉,让他知道目中无人的代价,让他明白什么叫人心险恶。
——
得到了隆庆帝的首肯,因着康承伯家和宁安侯府上一辈有些姻亲关系,所以就由淑妃安排,派人出宫传话让康承伯夫人带着她家的嫡女和郑三姑娘一起进宫叙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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