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顾全福,依然穿着那身旧棉衣,旧棉衣后面好像还有一小块补丁。
可这个时候,大家伙却没看低的了,一个个凑过来,有人还夸那补丁针脚好,小心翼翼地奉承着,甚至连江大厨都凑过来打了个招呼。
顾全福脸上还是淡淡的。
等走出玉花台,外面有趴活的板爷儿,父女两个自然不坐,腿着过去旁边公交车站了。
顾舜华想起刚才的事,忍不住想笑:“爸,你可真行!我估摸着他们正纳闷着呢!”
顾全福倒是没太在意:“那两位大师傅也都有些来头,不是吃素的,回头看到鱼鳞就咂摸过味儿来了。”
顾舜华便忍不住笑出声:“我后来又丢了烂菜叶子,桶里满了,我就拎着直接把脏土给倒了。”
顾全福顿时明白了,也是摇头笑叹:“你个机伶鬼儿!”
顾舜华一脸小得意。
那两位大厨,估计一时半会是想不明白了。做这行的,琢磨不明白,估计今晚都睡不好觉!
回去的路上,顾全福便和顾舜华说起勤行的各样规矩,其实有些事,在顾舜华小时候顾全福就会给她念叨念叨,也没指望她记住,不过顾舜华这方面却很有灵性,听一遍就记住了,再说起来头头是道,顾全福挺高兴,便会多和顾舜华说说。
可那个时候只是念叨而已,想到哪里说哪里,现在却是正儿八经地教,他得把自己肚子里的那点货都给抖擞出来传给闺女。
他其实有些感慨,觉得耽误了闺女。
要知道这学徒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儿,就算是他自己,亲爸带着的,但一开始,也是在二荤铺子里磨炼过的。老北京的二荤铺子一般店面不大,就一门脸摆两张桌子,可以自带食材帮着加工,也就是所谓的“来菜”,也会卖一些便宜的荤菜,这就是以前老北京的“穷人乐”。
一般学徒工都是先放在二荤铺磨炼三年,磨出来的那才叫真手艺,在二荤铺子出了师再进八大楼。
他当年算有天分,一年就出师了。
可现在顾舜华过了年就二十三了,家里还有两个孩子,就没那磨炼机会了,甚至连白案都没时间慢慢磨,只能跟着他直接做红案了,这样走了捷径,但也累,二荤铺里你可以犯错,玉花台里没人情可以讲,只能小鞭子在后头嗖嗖嗖地抽打着往前冲了。
他是从旧社会走过来,经历了太多世事变故,吃了今天的饭,谁知道明天怎么样,他也不敢说自己一直能在这玉花台干下去,只想着趁早把女儿带出来。
顾舜华听出父亲的意思,反过来安慰父亲。
她知道接下来的局势只会越来越好,做小买卖的也会多起来,她甚至想着,如果有可能,自己要将父亲的厨艺发扬光大,再不让陈耀堂沾这便宜。
不过现在当然只是想想,她也不好给顾全福提起。
这个时候公交车到站了,从前门下车,走过去家里要穿过大栅栏进胡同,走着的时候,顾舜华想起来:“我去给孩子爸爸打个电话。”
顾全福:“他是年后过来吧?”
顾舜华:“是。”
顾全福:“过来后,先在家里挤挤,回头咱们看看把房子盖起来。”
顾舜华:“爸,这个不急,开春了,他过来,到时候他想办法盖吧。”
顾舜华便把任竞年已经和大兴安岭那边说好了要运木头的事提了,顾全福连连点头:“那敢情好,那敢情好,其实黄土茅草水泥渣子,我倒是有些门路,可以想办法,但是这木材,真是难,现在可以从大兴安岭运檩条过来,那就不用愁了,等开春一解冻,我们就赶紧盖起来。”
盖起来,哪怕再小,女儿也有一个窝了,他的心多少能落定一些。
顾舜华告别了父亲,过去邮局打电话,因为下午五点就要去上班了,中间就这么三个小时的时间,顾舜华不敢耽误,快走过去,赶紧排队,她是想尽快赶时间,等会打完电话,还想趁机回去给孩子做点冬天换用的衣服,再买两个棉猴。
进了腊月就是年,她两个孩子现在过年的衣服还没见影儿呢。
不过这次还算幸运,排了差不多三十多分钟就接通了,也是赶巧任竞年在矿上。
顾舜华:“你那里怎么样?”
任竞年:“复习资料收到了,那个资料非常好,我正缺这种,最近晚上抽时间一直在学习。”
顾舜华:“那就好,那是雷永泉家的资料,他家有门路,弄到的资料就是好,我让他给你复印的。”
任竞年:“年后我过去,拜访一下他。”
顾舜华:“行,这两天我遇到王新瑞,王新瑞说雷永泉张罗着聚会呢,要是你能赶上就好了。雷永泉家住四合院,那可是老北京大户人家,到时候你看了就知道了。”
任竞年听顾舜华这么说,倒是笑了:“瞧你馋的,四合院就那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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