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远见她懵了片刻,很快又小心低头,敛了眸间玲珑心思,卓远收起探究的目光,嘴角微微扬了扬,心中越发觉得,眼前的这个“沈姑娘”,很有几分让人说不上来的意味。
年纪不大,却少年老成。看似小心翼翼,实则并不胆小。心思玲珑,但又简单,不想揣摩旁的人和事。
有意思。
卓远也不戳穿,索性直白问道,“你刚才说来京中两年了,应当早就听霍叔提起过王府的事。沈姑娘若是想来,应当早来了,为何这个时候才生了念头?”
他一语中的。
沈悦知晓若不解释清楚,对方会猜度她的心思。
沈悦深吸一口气,后退一步,在卓远跟前跪下,“民女早前没有提起过翁大人府中的事,舅舅舅母也并不知晓。几日前,舅舅的儿子因故冲撞了威德侯府的二公子,被威德侯府的人带走两日了,眼下还扣在侯府里。舅舅舅母几日都未合过眼,也四处托关系打听,但实在没有门路。表哥良善,此番是因为护着无辜之人,失手伤了威德侯府二公子。时间一长,怕是救不回来。舅舅舅母待民女和弟弟亲厚,滴水之恩,应当涌泉相报……”
沈悦循着国中大礼叩拜,“平远王府在国中素有盛名,民女斗胆……”
她话音未落,卓远却打断,“即便人救出来,梁子也结下了,你舅舅和表哥日后在京中也未必安稳。”
沈悦早已想清楚,“民女会说服舅舅和舅母,连夜带着表哥和弟弟出京。”
卓远意外,“那你呢?一个人留在京中,不怕威德侯府寻仇?”
沈悦喉间轻咽,“不怕。”
沈悦言罢,只听衣襟窸窣的声音在她跟前半蹲下,与她齐高。
沈悦不敢抬头。
卓远轻嗤,“呵,你不仅胆子不小,主意还挺正。”
沈悦不知这句褒贬,不敢贸然应声。
“手拿来。”卓远先开口。
沈悦不由抬头看他,眸间再次怔住,不知他何意,但迫于他的威压,只得伸手。
卓远看了一眼,缓缓敛了先前笑意,淡声道,“我是可以去威德侯府要人,但我去要人,威德侯也会在心中给我记上一笔,我也要权衡。府中这群孩子都是我过世兄长和姐姐的孩子,与我而言,他们才是平远王府的头等大事。但沈姑娘,在我看来,你好像连自己都照顾不好,我怎么相信你能照顾好一府的孩子?”
沈悦愣住,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自己的手。
沈悦忽然反应过来,昨晚在厨房倒茶时烫伤处,还未顾得上包扎和上药,眼下有些狰狞。
沈悦目光中掠过一丝慌张。
卓远淡声,“照顾孩子最是细致耐性的事,一日有耐性,并不代表日日都有耐性,一日照顾得好,也并不代表每日都能照顾得好。但一时的不细致,却可能时时处处都不细致,如何能让人放心?”
沈悦语塞。
卓远起身,“沈姑娘,我会考量的,起来吧。”
言罢,又唤了声,“陶叔!”
眼见卓远似是要离开偏厅,沈悦情急,“我可以立军令状!”
卓远脚下驻足,耐人寻味得看了她一眼,“军令状?”
***
陶东洲折回的时候,卓远还在看军令状上的字。
她还真写了军令状!
字如其人——干净,清秀,沉静,坚毅,玲珑心思是有,却没有旁的花花肠子。
“王爷,沈姑娘送走了,明日,还让沈姑娘来吗?”陶东洲是王府的管家,也是府中最了解卓远的人,卓远若是真不想让沈悦来,就不会到最后都不置可否。
王爷应是想磨一磨沈姑娘,看看沈姑娘的性子,遇事是否慌张,可否镇得住这帮小祖宗,还是被这些小祖宗给镇了去。
卓远放下手中军令状,同陶东洲笑道,“明日再说,今日还有旁的事,陶叔你先收好。”
陶东洲迟疑接过,见是“军令状”三个字。陶东洲眉头不由皱了皱,到处喜欢逼人写军令状,连沈姑娘都逼。
只是眼见卓远出了偏厅,陶东洲奈何,“王爷?”
卓远的声音漫不经心传来,“我去威德侯府串趟门,顺便活动活动筋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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