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拥翠一惊,“你这样说,是否娘娘已有了筹划?”
&esp;&esp;“不然呢?娘娘的性子你我是最清楚不过的,看着温柔和气,其实睚眦必报。武更衣这样不识好歹,娘娘就更不必客气了。何况斩草要除根,自然得这样才能永保万全。”兰妩将手横在颈间,比了个杀头的手势,压低声音道:“娘娘已经吩咐了,命咱们在武更衣每日的饭食里加一点磨碎的乌头,悄无声息地将她毒死,神不知鬼不觉。”
&esp;&esp;拥翠有些犹疑,“武更衣虽然获罪,终究是个主子,且饮食都是由陛下专派的侍卫乘小舟送去的,看守严密,恐怕不容易做手脚罢?”
&esp;&esp;兰妩嗤道:“有钱能使鬼推磨,陛下所派的侍卫又如何,照样能被我们收买。何况他们在宫中的日子不比你我短,自然更有眼色,知道该投奔谁。武更衣已经失宠,看来再没有翻身的机会,咱们娘娘膝下却有皇长子和一位公主,正当风光,莫非连一个落罪宫嫔都处置不得么?即便哪一日事泄,以陛下对娘娘的宠爱,顶多训斥几句,定不肯深怪的。”
&esp;&esp;拥翠面上有所不忍,“可是……那终究是一条人命呀!武更衣虽然鲁莽急躁,终究罪不至死,娘娘何必非杀了她不可呢?”
&esp;&esp;兰妩叹道:“我何尝不是如此想,可是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咱们在厉婕妤手底下讨生活,自然得听她的差遣。我只盼着过了这一桩好歹能消停几日,不然这幽兰馆真成了白骨满园了!”
&esp;&esp;贾素莺听在耳里,只觉得心惊肉跳。武吟秋已经落到这般田地,厉婕妤竟还要赶尽杀绝!而且听兰妩的意思,仿佛她做这样的事也不是
&esp;&esp;厉兰妡赶到涌泉殿西配殿时,屋里已团团围了许多人,靠墙的一张大床上,贾素莺的尸身已然冰冷,侍女阿秾执着她葱管般的玉手,正在哀哀痛哭。贾柔鸾亦双目通红,显得不胜哀戚。
&esp;&esp;连甄玉瑾也动了情肠,转头道:“厉妹妹,你来了,贾才人好歹在你房里住过一月,相处即是情分,你过去看看她吧!”语罢掩面,似乎相当不忍。
&esp;&esp;厉兰妡迟疑着上前,只见贾素莺穿着整洁的衣衫,头发梳理得一丝不乱,安静地阖着眼,几乎令人疑心她只是安然睡去。唯独一张青白的脸暴露出她已是个死人。
&esp;&esp;莫非吃了她一场吓,贾素莺疑心生暗鬼,自己把自己吓出病来,以致郁郁而终?若真如此,她可真成罪人了。厉兰妡犹豫着道:“贾妹妹究竟是怎么回事,之前不是还好好的,怎么说离开就离开了?”
&esp;&esp;阿秾哭道:“主子先在厉婕妤处就有些不舒服,及至搬来涌泉殿,头几天还略好些,挣扎着吃些东西,后来却越发病势沉重起来,甚至神智疯迷,行动便喊着有人要害她,傅妃娘娘和奴婢每每提起请太医,主子便闹起来,或是砸东西,或是撕衣裳,直嚷太医也被人收买了,个个都要置她于死地,傅妃娘娘和奴婢无法,只得搁置下来,谁知昨儿一夜的功夫,主子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esp;&esp;莫非贾素莺真被她吓死了?厉兰妡颇为愧怍,她环顾四周,却不见傅书瑶的身影,不禁问道:“傅姐姐人呢?”
&esp;&esp;只有聂淑仪好心回答她:“事情出在傅姐姐宫里,她下去找宫人问个清楚,还有一应丧葬事宜需要安排——淑妃娘娘这会子大约没精神。”
&esp;&esp;贾柔鸾忽然狠狠地攥紧拳头,“不对,阿莺的死因必然存有蹊跷。”她立刻吩咐下去:“阿秾,去将李太医请来,本宫要他细细查看。”
&esp;&esp;阿秾瞪大眼看着她,不知所措。甄玉瑾劝道:“淑妃妹妹,本宫知道你为了令妹的事难过,可是伤心归伤心,斯人已去,你可别让贾才人在九泉仍不得安宁。”
&esp;&esp;贾柔鸾咬牙道:“正是为了舍妹心安,才更得查明真相,倘若真是有心人设计陷害,我决不让她逍遥法外。”
&esp;&esp;厉兰妡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恍惚觉得自己陷进一张织就的大网里了。
&esp;&esp;李太医很快就赶来了,众人自发地给他让出一条道。阿秾已向他说明来意,因此李太医也不深问,径自走到床边,掀开尸体上的白布便检查起来。他小心地翻开眼皮,又摸了摸舌头,并切开一小截血管查看里头的情况。里头的血已经凝住,并微微泛紫。
&esp;&esp;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腥气,众人都有些作呕。
&esp;&esp;贾柔鸾忍不住道:“李太医,我妹妹究竟得了什么病?”
&esp;&esp;李太医重新蒙上白布,方郑重地跪下道:“回禀淑妃娘娘,贾才人并非因病逝世,而是中毒身亡。”
&esp;&esp;“中毒?”连甄玉瑾也吓了一跳,“中的什么毒?”
&esp;&esp;“是产自西域的一种奇花——黑曼罗。此花虽美,毒性却大,非但会使人神志不清,魇妄昏迷,若剂量过重,甚至会有性命之忧。”
&esp;&esp;众人不禁面面相觑,甄玉瑾道:“宫中从来未见此物,怎么贾才人偏巧就碰上了?”
&esp;&esp;霍成显一向最喜欢凑热闹,一旦听出其中关窍,立刻嚷嚷起来:“若是旁人有心毒害,那贾才人才叫死得冤呢!”
&esp;&esp;贾柔鸾素来和婉的脸庞阴沉得能滴出水来,“兹事体大,还请贵妃姐姐做主将皇上请来,不使阿莺含恨九泉。”
&esp;&esp;厉兰妡在一旁静静看着,脑中飞快地理清头绪,尽管现在她还不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她却已经清楚这些事是冲谁来的。
&esp;&esp;宫里闹出了人命案,萧越很快就赶来了。看到那一层白布,他脸上未有太多震惊,只是沉着脸道:“究竟出了什么事,这么紧巴巴地将朕叫来?”
&esp;&esp;甄玉瑾条理清晰地将整件事复述了一遍,并道:“贾才人无端暴毙,若非淑妃妹妹执意将李太医请来查看,恐怕真成了无头公案。因此特请陛下来此做个分证,也好安抚后宫姐妹之心。”
&esp;&esp;萧越皱眉,“依你的意思该如何?”
&esp;&esp;甄玉瑾小心翼翼地看着他,“黑曼罗花乃罕有之物,想来持有此物的人便最可能是罪魁祸首。如今最简单的法子自然是搜宫,只是如此一来,费时费力不说,万一惊动了太后娘娘,恐怕……”
&esp;&esp;霍成显插嘴道:“如此污秽之事何必污了太后的耳朵。臣妾想,贾才人进宫日短,在厉婕妤处住的时日最长,最有可能下手的就是厉婕妤。陛下不如派人好好搜查一下幽兰馆,如此就能看出分晓。”
&esp;&esp;萧越不语。甄玉瑾柔声道:“霍婕妤的话虽然鲁莽了些,到底有几分道理,陛下不如照此办去,若证实厉妹妹清白无辜,再搜查其他宫殿也不迟。”
&esp;&esp;萧越仍在沉吟,厉兰妡知道自己该发话了——该来的总要来,若迟迟不表态,只会显得自己做贼心虚,反而不利。她婉声道:“陛下就听两位姐姐的意思吧,她们要搜只管搜去,臣妾身正不怕影子斜,自然无所畏惧。”
&esp;&esp;派去的人手脚很快,不过半柱香的时间,罪证已经捧回来。荷惜手里是一株碧莹莹的青草,顶端的花已经干枯,简单的五瓣,深紫得近乎发黑,隐约还散发出一股令人迷醉的香气。
&esp;&esp;厉兰妡用不着取图鉴比对,就知道那必然是适才所言的黑曼罗花——不然别人岂不白做了功夫。
&esp;&esp;荷惜恭敬地将证物捧过去,李太医认真鉴别过,肯定地点了点头:“这正是致人于死的黑曼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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