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妈妈从卫生间回来,介入姐弟二人之间,问他们聊什么呢。任启东使了个眼神,任美明耸耸肩敷衍过去。
一左一右护送任美明平安到家,任启东该离开了,任母却叫住了他,把老家寄来的土特产——菜干酱肉之类的,塞到他手里,让他拿回去烧。
任启东百般推脱,住旅馆又没地方下厨,就说自己不爱吃,嫌麻烦。任母垂眸叹了声气,很是伤心模样。任启东虽然有些愧疚,但比起实话实说,他别无选择。
没想到他走到门口,任母又追出来,像是鼓足了勇气,却仍有些吞吞吐吐地问:“是不是跟你一起住的小蓝不喜欢看到这些乡下的土东西,我记得你以前可喜欢吃梅干菜烧肉了。”
“不是,跟他有什么关系。”任启东干巴巴地回,有些奇怪。
任母略带不满地道:“噢,那他很忙吗?怎么一次都不来看看你姐?”
任启东更加困惑了:“他干吗要来看?又不是他让姐怀孕的。”
任母啧了一声,重重拍了下他的脑袋,骂道:“你胡说什么呢!那是你姐,他怎么不该来关心关心?”
“所以说……到底有什么关系?”任启东绕晕了。
任母却打起了哑谜,讪讪地问:“你们……不是那种关系?”
“哪种关系?”任启东一问出口,立刻明白过来指的什么,一惊一乍地蹦了起来,抓着着母亲的肩膀猛摇晃,急得冒出方言:“妈!你在想啥子哟!是姐跟你说的吗?她疯球喽!”
任母受不了,退后两步缓过心神,一知半解纳闷地说道:“啥子你姐,你姐可不晓得这事,是你爸说嘞。我就说他神神叨叨,咋可能嘛,他非要一口咬定你们就是那种关系,我本来是不信的啊,他那嘴叭叭叭不带消停,念了一路,说你这么多年都没谈过个女娃娃,把我都说得信了。回头我好好骂骂他,没个影儿的事瞎说。”
一瞬间,任启东背上被冷汗浸透了,嘴唇也咬得发白:“瞎想啥子。”
任母舒了一口气,道:“哎哟,还好不是,可把我跟你爸愁坏了。你说你要是处个那样子的对象,我们是该给你准备彩礼啊,还是准备嫁妆啊?”
任启东:“…………”
他像傻子一样大张着嘴,一动不动过了三分钟,才收回下巴,貌似不经意地问:“不是,你们就担心这个吗?”
任母把手搭在他的上臂,来来回回地抚着:“那也不是。妈还担心你被人看不起,被人欺负,你不晓得城里人都可多坏心眼,可会骗人了。”
不知几时起,任启东已经满脸都是泪了。他低着头静静地用手背抹眼泪,断了线一样啪嗒啪嗒,落到母亲粗糙的手背上。
任启东哽咽着,语不成句:“可、可是……任青……你知道……”
高挺的脊背不知不觉中弯曲了下来,几乎比母亲还要矮了。一双爬满皱纹的手轻轻在他背上拍着,无论长多高多大,走多远多久,这对羽翼始终是他最坚强的庇护。
“别担心,妈不会让别人说闲话的。你自己的事,轮得着别个说三道四吗。”
“任青他……”任启东泣不成声,“他……”
任母摩挲着儿子的后脑勺,柔声道:“咱们跟他家不一样。他那爸妈就纯属神经病,自家娃娃都不晓得疼,生娃娃干啥子。”
任启东感到翻江倒海的后悔。
他不敢向父母坦白,不敢承担有可能的恶果,不愿让家人被指指点点,连尝试一次的勇气都没有,就自作主张地放弃了蓝溱。
可是从始至终,从来就没有一个人逼着他二选一过,只是他自己,自说自话地陷入了胆怯的漩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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