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以百计船桅上的各色军旗,沿着大江列队飘扬,气势甚壮,一时令人以为又将要掀起另一场水师大战。
然而那江中的大小战船所以聚集起来,全都只为了迎合一人的兴致。
能够这样做的人,天下间只得一个。
「威武大将军」朱寿——也就是当今皇帝朱厚照——这天又穿着全套他最喜爱的「喊武日辣扮威武团练营」铜甲。左手把住腰间剑柄,站立在江边眺望这战船密布的情景,心里大是得意。
只见江风一吹过,船上战旗皆猎猎作响。停泊的军船虽都未张帆,但上面都站满了水手和战士,船旁突出各样刀枪弩,仿佛随时就要初级。朱厚照看来兴奋得忍不住拍掌,就像个十几岁的少年。
「美人。你们看看:』他指着江上战阵:「看联的船队多么厉害!过几天我们就乘它们去南京?你们想到时的场面有多好看!」
陪侍在皇帝身边的,除了数百名「威武营』铜甲战士外。还有他带来江南的许多宠姬。其中有八个更是新近才在江苏一带得到的美女。宋梨和马狄也站在其中,马狄一边手更牵着儿子阿捷,她们跟其他争宠的美人不一样,
没有刻意挤上能被皇帝看见的前排,反而留在最后头。当其他美人迎合着朱厚照的话拍手欢笑时,两人只是淡淡地应和。?
立于皇帝两侧的「威武营」战士,全都提著大盾,他们的眼睛不断左右察看,谨慎地留意附近有否异状,看来颇为紧张。
皇帝自下了南方,就像笼中释放一样,每天都充满玩乐的冲动,仿佛非要把身边陌生有趣的一切看遍赏边尝遍不可。他只要一想到什么就马上去做,有时要微服入大省城里逛集市,有事要登山狩猎,有事要沿江河快马驰骋。
他这般活跃又难以猜度的行径,令护卫人马疲于奔命。本来圣驾所到之处,随邑护卫都要预先开路,及把皇帝停驻的一带地方清空封锁,不让闲杂人等接近;但朱厚照的心意转的太快,亲卫军队根本来不及清场,尤其皇帝常要入城中市街赏玩,城里人多密集,街巷又负责,要把他与所有潜藏的危险隔绝,不是常常都可以做到。
就像此刻,其实江中除了战船之外,还有不少渔船在岸旁或是军船中间经过。它们本就在这段大江中作息,实在难以完全截止禁绝。
这些战船全都是在四个月之前鄱阳湖大战里残除下来较完好的船舶,其中大半都从叛军缴得。由于王守仁军的水手多是福建水兵,早已返回原籍,故此现在操作这些战船的都是在这镇江一带征召的商船船夫,而上面的战士则由南征的禁军士卒充当。
自从在淮阳得了朱宸濠等俘虏之后,朱厚照很快忘了先前的不快,亦不等候去了南昌的江彬等将领返回,自行率军向着南京进发。只是他对于南方一切都感到新奇。每到一处都要停留赏玩,因此走走停停,要到最近方才到达镇江。住在前大学士杨一清的府邸里。
这些年不论在京师还是出塞。,朱厚照只有骑马玩乐,因此一到了南方就对江河上行舟十分著迷。他又想到自己错过了鄱阳湖之战,于是在宠信的太监魏彬鼓动下,命令再征集战船在江上演练,好填满心中遗憾。
「好!上船!」
朱厚照振臂一呼,就上前走向埠头。提著大盾的「威武营」士兵跟随着保护。
埠头上早有一条装饰华丽的小船在等待著。几名特别雇用的本地渔夫,小心翼翼地侍候着皇帝上船,生怕他会失足堕入水中——这里江边虽然水浅,可是皇帝穿着全副沉重的胄甲,要是跌进水里可不好玩。
倒是朱厚照自己信心十足,他来南方已经坐国许多次船,早就习惯那摇晃,这时踏着木板几步,轻轻一跃就上了小舟。跟虽他的「威武营」卫士反而足又惊又笨拙,他们都是北人,不习水性又少坐船,每步都战战兢兢。
这小船把朱厚照送到了江中的大般旁。皇帝随即攀爬绳梯登到大战船之上,他毕竟惯常习武又年富力强,两三下就爬上甲板。等到其余八十多名亲卫都上了船后。朱厚照从船楼上一挥战旗,各战船也就扬帆起航。
宋梨和马荻在岸上看着船舶缓缓移动。暂时不用陪侍帝侧,令她们松了一日气。
「皇上的兴致看来还很浓。」宋梨说着,又想起以前随驾出塞的经历。「这么下去,我看他不玩个两、三年都不会回京师。」
「这不是好事呜?」马荻徽笑说。这趟南征,不论天气、环境和饮食都比从前在漠北边塞优胜,而再不用被困在「豹房」,对她们二人而言也轻松得多。加上朱厚照沿途又新得了不少美女,宋梨二人要陪伴皇帝的日子亦大大减少。
不过最重要的是:皇帝在江南待得越久,她们就越可能找到机会把阿捷送走。只是直至今天,马荻都还没法找到合适又值得信赖的人,可以把自己的孩子托付。
「本来杨大学士是个很好的人选……」马荻这时沉吟说:「可是他一定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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