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这么看,你对宪法似乎很精通。继续。”
继续什么?告诉他,她无法直视他的眼睛吗?他想知道她对宪法的见解,然后他将提出他的见解:“嗯,为了满足一小部分人的真正需要,最高法院似乎开创了某些可怖的先例,那会——那会影响到绝大多数民众——是不利于绝大多数民众,确切地说。阿迪克斯,我对此一无所知——在我们和某个聪明的家伙想要起头的任何事情之间只隔着宪法,结果最高法院出来了,就那样轻快地取消了一整条修正案,在我看来是这样。我们有一个制衡之类的系统,但涉及最高法院时,我们却并没有多少制约力,所以谁来为大家的共同利益承担这个风险呢?啊呀,我听起来像演员工作室的学员。”
“什么?”
“没什么。我——我只是想说,在试图做出正确选择的同时,我们似乎给某些可能切实危及我们体制的东西留了个缺口。”
她用手指梳理头发。她望着对面墙上一排排棕黑两色封面的书、法律报告;她望着她左侧墙上一幅褪色的照片,是罗斯福戏称的“九大元老”注。罗伯茨是不是已经辞世?她记不起来了。
她父亲的声音平静耐心:“你是说——”
“是的,没错,我是说我——我对政府、经济及等等这些了解不多,我也不想了解很多,但我明确知道,联邦政府对我,对一个小小的公民而言,多半相当于沉闷的通道,在无所事事地干等。我们拥有的通道越多,等待的时间越长,我们越发感到厌倦。高挂在墙上的那些老古董明白这个道理——在处理事件时,我们原本应该通过国会和州议会,可现在,在试图做出正确的选择时,我们偏偏设立更多通道,使等待的时间更久,以减轻他们的工作——”
她的父亲坐起身子,哈哈大笑起来。
“我告诉过你,我对此一无所知。”
“亲爱的,你如此坚定地维护州权,相比之下,我倒成了罗斯福自由派阵营中的一员。”
“维护州权?”
阿迪克斯说:“既然我已调整耳根,谛听了富有女性特色的说理,我认为,我们所信奉的东西并无二致。”
她曾勉强准备忘却她目睹耳闻的事,悄悄返回纽约,把他变成一段回忆,一段有关他们三个人的回忆——阿迪克斯、杰姆和她,在回忆里,事情简单纯粹,人们不说谎。但她不愿让他罪上加罪。她不能让他再添一层伪善:
“阿迪克斯,假如你信奉那一切,那么你为何不做出正确的选择?我是说真的,无论最高法院多么可恨,事情必须有一个开端——”
“你的意思是,因为那是最高法院讲的,所以我们必须接受,对吗?决不。我不这么看。假如你认为,我作为一个公民,就这么心甘情愿地接受,那么你完全错了。如你所言,琼·?露易丝,在这个国家,只有一样东西高于最高法院,那就是宪法——”
“阿迪克斯,我们在各说各的。”
“你在回避一些事。是什么事?”
黑暗塔。去黑暗塔的罗兰少爷归来。高中校园里亮着灯。杰克叔叔。现在我想起来了。
“是什么事?我在试图表明,我不赞成他们的做法,想到他们的做法,我吓得要死,但他们非那么做不可。事情摆到了他们面前,他们非那么做不可。阿迪克斯,是到我们必须该做正确选择的时候了——”
“做正确的选择?”
“是的,没错。给他们一个机会吧。”
“那些黑人?你认为他们没有机会吗?”
“是啊,丝毫没有。”
“在这个国家,有什么能阻止黑人,不让他去他想去的地方,得到他想要的东西?”
“这是一个别有用心的问题,你清楚得很!我对这种道德上的两面派实在厌恶透了,我——”
他刺伤了她的心,而她让他看到了她的痛,她控制不了。
她的父亲拿起一支铅笔,在他的办公桌上轻轻敲了敲。“琼·?露易丝,”他说,“你是否考虑过,你不能让一班落后的人生活在拥有某种高度文明的人中间,建立一个社会乐园?”
“你在扰乱我的思路,阿迪克斯,这样,让我们暂时把社会学放在一边。当然我明白那个道理,但我曾听到一些东西,我听到一句口号,萦绕在我脑中挥散不去。我听到‘人人享有平等的权利;无人享有特权’。对我而言,这句话的意思很清楚。这句话没说,从上面抽掉一张对白人有利的牌,从下面抽掉一张对黑人不利的牌,那——”
“我们要这么来看,”她的父亲说,“你明白这个国家的全体黑人是落后的,对吗?你愿意承认这一点吗?你明白‘落后’这个词暗示的所有麻烦,是吗?”
“是的,没错。”
“你认识到,南部这儿的绝大部分黑人没有能力完全分担公民的职责,以及其中的原因,对吗?”
“一点没错。”
“但你希望让他们享有一切特权?”
“见他妈的鬼,你在扭曲话题!”
“骂人没有意义。仔细想一想:河对岸的阿伯特县,乱得不像样。全县人口有近四分之三是黑人。亏得有那所大师范学校,如今选民人数几乎是一半对一半。假如天平倾覆,那会出现什么局面?那个县将无法保留现有的全体登记员,因为假如黑人的选票略超过白人,那么每个县级办事处里都将出现黑人——”
“你凭什么那么确定?”
“宝贝,”他说,“用用你的脑子。他们投票时,是拉帮结派地投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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