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幸好,卞世的支持者似乎也并不是一无所有。
“别说了!俺相信卞老板!”
一道尖锐的嗓音响起,众人定睛望去,发现那是镇上一个普普通通的中年妇女,正裹着一条围裙大声嚷嚷。察觉到众人的视线,那妇人显得很是保守地畏缩了一下,但还是继续道:
“你们好好想想啊,卞老板什么样的人,俺们平时难道还不清楚么!咱们这里谁没个遭难的时候?哪一次又不是卞家的当铺在帮忙周转?要是换了别人开当铺,我们这些平头百姓还不给那些奸商吃得骨头都不剩呀!”
一番感慨之后,那妇人高声喊道:
“不管怎么着,反正俺就是站小老板一边!你们说什么账本什么资金,俺一个妇人家听不懂,但俺只知道一个——那就是卞老板绝不会在这种事情上撒谎骗咱们!”
听了中年妇女的发言,乡亲们一阵颔首,扪心自问,却发现过往事实还真如她所说——的确如此。
这么多年来,洪灾涝灾,大荒大旱,哪次不是卞家的当铺在苦苦经营,帮着大家挺过去?灾荒年代,当铺的当价一般都要凭空跌个好几番,可唯独卞家的当铺还维持着平日的价格。这等大恩,他们怎能忘怀?
“是啊,要不是卞家,咱们哪有今天啊?”
“恭少龙地痞无赖,能信吗!”
“没错!卞老板,我们支持你!”
听到乡亲们的支持,卞世心头也是不由一阵暖意翻涌。
没错,大家还是在支持我的!
然而在下一个瞬间,这股暖意却又几乎是瞬间冷却了下来。
乡亲们现在是支持他的,没错,但是归根到底,这种支持终究不是基于“道理”上的支持,而是处于对卞世“人格”的信任。乡亲们为什么相信卞世?其中的原有,他们自己也不知道,他们仅仅是按照一种几乎玄思的方式本能觉得“就是该这么做”而已。那么既然他们的信任根本就没有道理作为依据,他们又凭什么不可能在下一个瞬间,倒戈到恭少龙那边呢?
毕竟若是一个人敢下功夫去“骗”的话,取信一帮大字不识的农民可不是什么难事呢……
“大家再听我说两句吧!”恭少龙看到民心重新倒向卞世那边,脸上并不气恼,直接道,“我记得,你是韩老二家的郭老娘,没错吧?”
“俺便是!怎得了!”人称郭老娘的妇人脖子一梗,硬气道。
恭少龙表面不动声色,一心只道:“郭老娘,你可还记得你走丢的三儿吗?难道你就不想知道,你家的三儿是怎么没的吗?”
名叫郭老娘的妇人是韩家买来的童养媳,但旧时代的童养媳,其实说起来就和奴隶没什么区别。她的生活是无比艰苦的,能支撑着她不上吊自尽的恐怕也就剩她早先怀的那个大儿子,三儿了。那小东西虎头虎脑,煞是惹人喜爱,然而就是在哪个谁也记不清的日子里,这个可爱的儿子竟是走丢了!
没了精神支柱的郭氏哭、闹,用脑袋撞墙,用绳子上吊。要不是韩家人及时给她捆了起来关了半把个月,这镇子上恐怕就又要多出一条人命来。虽然郭氏最后也算是挺了过来,但这个大儿子也就成了她永远的心病。如今听到恭少龙再提,郭老娘眼中几乎就要喷出火来!
但她终究是没能来得及,因为恭少龙把那账本往她面前一推,指着某一页嘀咕了些什么,后者的脸色马上就僵硬下来了,然后只瞬间又转成了无边的愤怒——
卞世心中大叫一声“不好”,连忙开口:
“大家不要听信恭少龙的鬼话!账本是被他做了手脚的,信不——”
最后一个“得”字没能说完,卞世的声音就被噎住了。因为在他的面前,郭老娘野兽般的眼睛已经死死盯住了他的一举一动。
那是怎样的一双眼睛啊!赤红,却又碧绿,中间混杂着令人窒息的愤怒和仇恨。若是这道目光有实质,卞世早就被这妇人肢解到普朗克尺度了!
“姓卞的!我和你没完!”
一声暴喝,郭老娘提着菜刀就冲了上来,要不是有人在旁边拦着,卞世怕不已经是横死当场!
“你们放开我!放开!我要和这个挨阉刨坟的烂种拼个你死我活!我要宰了他!我要宰了他!你们放开!放开!”
但大家不放。
“你冷静点!冷静点!”韩家的男人用上了吃奶的力气,差点没把她拖住。但是与此同时,他们也还扯着嗓子,对着卞世大喊大叫:
“卞老板!你自己也解释一下这事是怎么回事!我们家三儿到底是怎么回事!”
卞世手脚冰凉,差点就要瘫在地上。
事已至此,卞世哪里还不知道恭少龙做了什么?他肯定时在自己家的账本上写了些什么压根就不存在的东西,骗郭老娘把自己认作了什么道貌岸然的人牙人贩!
这已经不是刻意在坑他害他了,是干脆要砸他们卞家的招牌,要谋他们卞家的性命,是要他们卞家绝后啊!
郭老娘虽是暴怒,但她一个妇人家的力气怎么比得上一帮大粗汉子?最后的一丝力气也泄了个精光,只见她瘫坐在地上,眼眶一红就开始哭
“我的三儿……我的三儿啊……你死得好惨啊……娘没能给你报仇,没能给你报仇啊……”
这哭声悲恸至极,闻者动人,见者落泪,看到一个妇人家都被逼得如此凄惨,乡亲们望向卞世的眼神中也不由多带了几分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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