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孝志止住笑,缓缓转过头来,道: “我笑天下可笑之人。”
“笑天下可笑之人……”白衣剑卿沉吟廾刻,淡淡的笑了, “郭兄弟说的人裹面,是否有我?”
“那要看你是否认为自身可笑。”郭孝志轻描淡写的回了一句。
“事过境迁,又有何可笑,他人笑骂,是因为他人不懂,我既懂了,又怎么会笑。”白衣剑卿摇了摇酒葫芦,又笑,”不如今朝有酒今朝醉,醉里抽刀断流水。”
“从不曾后悔过吗?”郭孝志义问了一句。
白衣剑卿略略收了脸色, 良久, 吐山四个字: “我不能悔。”
他想起了自己当初那份绝命书,最后一连三个不悔:真的不悔吗?不,他悔,悔到极致,却变成了不悔。 因为,他不能悔。 若悔了,他便真正成了一个可笑的人,以半生命运做了一桩可笑的事。
郭孝志深深的看了他一眼: “难怪……白赤宫如今待你如珠似宝。”
后半句,他的声音渐渐转冷,待最后一个字吐出口,竟如冰珠子落地一般,寒气逼人。
湖而上忽起火光,若星星点点,离他们越来越近。
白衣剑卿灌了一口气,微微叹息一声,站起身,沉声道:”郭兄弟,你到底是什么人?”
“复仇之人。”郭孝志一字一顿。
白衣剑卿微微一愣,却没有追问,死在他手上的江湖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当初天一教新建那会儿,为了争地盘,更是杀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那时候年轻气盛,不懂得什么叫手下留一线, 日后好相见,只知道快意恩仇,所以他的仇人,绝对不少,只不过以前他武功未失的时候,没几个敢找上门来,如今消息传遍江湖,有仇人找上门来,也不是什么奇怪事。
“你和血手是什么关系?”
郭孝志目光一闪,不答反问: “为什么认为我和血手有关?”
“不为什么,只不过你和孟家兄妹前脚进庄,后脚就有上官渚来寻求联合,上官沅这侗武林盟字能想到的事情,我不信血手首领会想不到,我只奇怪,为什么直到上官渚走,血手都没有人来出于破坏这次联盟。”白衣剑卿又饮了一口酒,才继续道, “你一出现在我面前,我就知道你有问题,白赤宫再傻,也不会让你一个外人来保护我的安全,他这个人,以前有狂妄自大目空一切的毛病,但这两年已经收敛了许久,为人做事也圆滑了,谨慎了,他不会犯这样低级的错。”
“白衣剑卿就是白衣剑卿,武功虽然没了,但脑子还在。”郭孝志轻轻拍了几下掌心, “若没有那些事,也许我们能做朋友也说不定,我很喜欢你这副胸有成竹万事在握的气度。”
白衣剑卿挑了挑眉,眼底闪过一抹疑问。
郭孝志大概是心情好,多解释了一句: “你不是我的仇人, 白赤宫才是。不过既然你自己送上门来,我自然是不要白不要了。”
于是, 白衣剑卿瞬间明暸,原来自己在郭孝志的眼中,居然是人质性质的存在,他忍不住笑了,不再是弯起嘴角的浅笑,而是仰天大笑,一如当年,纵横江湖意气风发之时。
“郭兄弟,你很有心,但是……”白衣剑卿晃了晃酒葫芦, 一缕酒水流入了面前的火堆中,原本微弱的火光猛的一跳,熊熊燃烧起来。
郭孝忐冷不防,被爆起的火光吓了一跳,却在退后了一步的时候,耳中听到白衣剑卿的声音。
“但是……你挑错了下手的对象!”
随着话音落下,湖边猛的杀声大作,那些点着火把的载人小舟这时正好准备靠岸,却被一群从芦苇丛中钻出的人拦截住了,一阵箭雨杀了个措不及防,一时间,不时有惨叫声,夹杂着落水声响起。
“你……”郭孝志又惊又怒,他想不通白衣剑卿哪来的人手可以调用,这个男人, 已经被天一教逐山,又没有从白家庄带走半个人手,明明已经是孤家寡人。
“小看我的人,都将付山代价。”白衣剑卿淡淡道。
他从不愚笨,只是曾经为爱而蒙眼。 无论曾经发生过什么,他始终还是最初的那个他,那个白衣折梅驾火影,侧身天地一剑卿的白衣剑卿。他可以为心中的情爱而折腰,他可以为追逐理想中的爱侣而一忍再忍一退再退,但这并不意味着,随便一个阿猫阿狗就可以踩在他头上为所欲为。
“我只要抓住你就够了。”
郭孝志冷喝一声,指如弯钩,猛的出手,两人之间距离颇近,他这一出手,就要扣住白衣剑卿的咽喉,却不料木棚之后悠悠一声轻叹,随之便有一道黑影疾驰而至,速度之快,竟发出刺耳的破空声,堪堪就在郭孝志的五指离白衣剑卿的咽喉只隔半寸的时候,到达郭孝志的手掌之前。
那是一根寸许长的木刺,顶端尖得甚至隐隐有些寒光。
若不撒手,须臾之间,郭孝志的这只于便要废了,逼不得已,郭孝志只能缩手后退。
“谁在后面?”
他怒声厉喝,行动接二连三的被破坏,郭孝志已经是怒火中烧。
“我。”
从木棚后面慢慢转出一个人,不急不徐的走了几步,靠近火堆,火光映照到他的脸上,只见他一身青衣,乌发深目,举手投足间,隐隐有威势逼人。
“上官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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