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睿原本还算愉快的心情一下子就变得低落下来:“没粮食了……这可怎么办?这里梁县也有一两百里路呢,没有粮食,路上得饿死多少人?”
他带兵的经验并不多,但也知道一支军队一旦断了粮,很快就会崩溃。如果这支军队里面掺杂有大量没有接受过严格军事训练的平民,那崩溃的速度只会更快。毕竟军队是有组织有纪律的,哪怕断粮了,他们也依然会本能的听从将领的命令咬牙坚持,直到再也坚持不下去为止,而平民……没事他们都能一惊一乍的,何况是真的断了粮?只要断了粮的消息传出,他们立刻就会做鸟兽散,耶稣都拦不住!
粮食紧缺逼得他们必须尽快突围,而从新城到南阳,路途又相当的遥远,好几万人饿着肚子走过去,天知道会有很多人被活活饿死或者病死,他们注定是要踩着无数尸骨走回南阳的!
北宫纯知道他心里不好受,也叹了一口气说:“没有办法,各凭本事活命吧,能不能活着到达南阳,就看大家的命够不够硬了。”
李睿问:“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北宫纯摇头:“但凡是能想到的办法我都尝试了,真的没有别的办法。”说到这里,这位无敌猛将心头也掠过一丝无力感。论冲锋陷阵,纵横沙场,他不畏惧任何人,哪怕是再怎么强大的敌人,他也能想方设法找到对方的破绽,并且加以利用,一举将其击败。可他再大的本事也没有办法凭空变出足够几万人吃喝的粮食来,“断粮”这两个字,真的是击中了他的要害。
怪不得兵书都说“计毒莫过于断粮”,任你怎么英雄盖世,只要把你粮草给断了,你都撑不下去了。
李睿沉沉的叹了一口气说:“希望那位王爷争气点,多带点粮草到梁县那边接应我们吧,否则……”摇了摇头,不敢说下去了。
司马范要是能筹集到足够多的粮草,及时在梁县那边接应他们,那起码有七八成的人能够活着抵达南阳;如果司马范没能筹集到足够的粮草,那就完蛋了,别说把这几万平民带到南阳,他们这几千军队能够活着回到南阳,都该谢天谢地了。
两个人都是心事重重,没有再说话。
窗外暴雨越发的猛烈,闪电一道接着一道狠狠的划过,仿佛要将这黑暗的天空撕个粉碎。
同一时间,许昌前线。
前段时间,司马范指挥进军连战连胜,接连攻克临颍、长葛、鄢陵,大败王阳、郭敖,势如破竹。颍川豪杰倍受鼓舞,纷纷起兵响起,向胡人发动猛烈的进攻,一时间捷报频传,接连攻克郏县、梁县、汝阳、阳翟,将襄城围得水泄不通。
当然,许昌也给围得跟铁桶一样。
石勒苦战了一个冬天才得到的战果,几乎要丢光了。
司马范对许昌围而不攻,却派工匠携带木料前往襄城,吭哧吭哧一顿埋头苦干,造出了三架巨无霸型配重投石机,装上三百斤重的石弹对着襄城城墙猛轰。襄城的城墙在石勒攻城的时候遭到了相当严重的破坏,直到现在都没有修复,现在居然又撞上了配重投石机在百步外骑脸输出,用三百斤重的石弹猛砸,哪里还坚持得住?两天不到就给砸开了数个数丈到十几太宽不等的大口子,义军怒吼着从这些口子冲进城去,与城中胡人军队展开巷战。胡人数次突围,始终冲不出去,无计可施之下,投靠他们的襄城豪强再一次扮演了反骨仔的角色,在背后狠狠捅了他们一刀,斩杀了八十余名胡人将领和军官,然后裹挟着群龙无首的胡人,向义军投降。
此战,义军共计斩首一千五百八十余级,俘虏四千余人,其中有三千是鲜卑人。
三千多骁勇善战的鲜卑武士居然让一千来号汉人豪强武装在背后捅了刀子,最终一败涂地,这样的结果当真让人有些唏嘘。
司马范得知拿下襄城之后大喜过望,大笔一挥,给每位义军将领都封了个不大不小的官。反正现在大晋对中原地区的统治已经名存实亡了,他也用不着心疼那点官爵,只要是有能力的,愿意为他效力的,统统都封官!
至于能不能带稳这顶乌纱帽,就看那些义军首领的能耐了。
拿下襄城之后,司马范开始向许昌发动进攻,好几架巨大的配重投石机照着许昌的城墙猛轰。在霹雳般的轰鸣声中,两三百斤重的石弹带着骇人的呼啸甚至长长的火焰,以彗星袭月的姿态砸向许昌城墙,一砲过去,地动山摇,守军为之胆寒。王阳和郭敖吓得都要尿裤子了,拼命派人潜出城去向石勒求援:晋军真的很猛啊,老大你赶紧过来吧,我们真的打不过司马范这个疯子啊!
石勒大军已抵达长葛附近,但并没有马上发动进攻,而是在那里停了下来。石勒在许昌城墙下苦战了两个多月才拿下这座城市,深知这块硬骨头有多难啃,他打算先让司马范去攻城,等晋军在许昌城墙下撞得头破血流、筋疲力尽了自己再杀出,一举全歼这支晋军。可他做梦都没想到晋军居然爆出了配重投石机这等史诗级装备,这玩意儿对于夯土城墙威胁真的太大了。襄城也是坚城,但是在它发射的石轰击之下,仅仅两天就被攻破了,许昌城墙残破的程度跟襄城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这么多配重投石机对着城墙狂砸,城中守军能坚持多久?没辙,他只得提前向长葛发动了进攻。
长葛守军早有准备,依托城墙利用储备充足的防守器械顽强死守,羯胡大军一次次发动进攻,一次次被揍了回去,除了尸体什么都没得到。司马范得知之后立即下令阳翟方向的晋军出动,向羯胡大军左翼发动突袭,打了羯胡大军一个措手不及,硬生生撕开他们对长葛的包围,将守卫长葛的一千名晋军给接了出来,与援军一起退到阳翟。
石勒对此也不是很在意,反正晋军撤出长葛,他南下的通道便算是打通了。不带任何犹豫,他派桃豹率领两千骑兵先行,自己带着三万大军跟进,浩浩荡荡,直奔许昌而来。
结果桃豹刚一出门就被揍了。
还是司马范亲自带人过来揍的。
长葛距离许昌不到二十里,说这两座城市是紧挨在一起的也不为过。长葛都拿下了,这一路上估计也不会再有什么障碍了,所以桃豹走得挺放心。然而,当他的大军涉水渡过一条小河的时候,晋军斥侯不知道打哪冒了出来,点燃了河边的芦苇丛。晋军事先在芦苇丛里淋了硝水,以至于很多芦苇的叶片上凝着一层白色的硝,火一点,登时就熊熊燃烧起来,火光冲天,借着从河面吹来的风朝着正在渡河中的羯胡骑兵席卷而去。羯胡骑兵猝不及防,登时大乱,尤其是战马,看到浓烟裹着大火猛扑过来,吓得四处乱窜,大军秩序登时大乱。而就在他们乱得不可开交的时候,司马范带领四百乌桓突骑像恐怖片里的鬼一样窜了出来,向一团混乱的阉胡骑兵发动凌厉的冲锋……
被斩断的头颅、肢体散落一地,喷溅的鲜血染红了河水。这是桃豹有生以来打过的最憋屈的一仗,晋军之骁勇是他生平仅见,而他和他的部曲是在极度混乱中遭到如此凌厉的进攻的,结果用脚趾甲都想得到了。顶多也就十来分钟,他的部曲便已经在晋军的攻击之下彻底崩溃,桃豹竭力反击却起不到任何效果,相反还引起了晋军骑兵的注意,大家意识到这可能是一条大鱼,四面合围过来,包围圈越收越紧,幸存的羯胡骑兵挤成一团,俨然被狼群堵在羊圈里的绵羊,一个个瑟瑟发抖,在晋军强弓、投枪、长矛、单刃剑诸般武器的打击之下成片倒下。孔苌亲自率领三千铁骑增援到位时,这支半个小时前还有两千人的骑兵队伍已经给彻底打残废了,光是躺地上的就有一千多。
司马范见这么多羯胡骑兵赶到,知道想全歼这支敌军是不可能的了。他亲自率领数十名乌桓骑兵冲阵,一个冲锋便打崩了孔苌的先头部队,斩杀偏将一员,羯胡骑兵百余人。晋军骑兵主力趁机带着战马品开溜。待到主力撤离战场后,司马范见主力溜了,自己也马上开溜,等孔苌组织好人马准备反击时,他已经跑得只剩下一道烟。
看到孔苌,桃豹嗷一声就哭了出来。这场短暂而血腥的晋战对他的心灵造成了巨大的伤害,他这两千骑兵不仅折损过半,连亲兵都快死光了,这叫他怎能不悲愤欲绝!
对此,孔苌只能硬着头皮安慰:“别哭了,有大将军在,你还怕没兵吗?”
桃豹咧着嘴嚎:“这不是有没有兵的事情,我的新兵都死光了啊!以后我还怎么带兵?”
孔苌说:“亲兵死光了也没事,你看癯安他……”
带着一队人马紧急赶过来的夔安一听,脸顿时比锅底还黑了。
知道你想安慰桃豹,但是能不能不要拿我去年在杓柳把亲兵打光了这件衰事来举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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