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洛姚斜眼瞧她,笑道:“那苏姑娘何时突袭我试试?在下倒是好奇得很,究竟是怎样神功能如此轻易地使师兄那样的高手顷刻毙命。”
苏辛垂了垂头,忽地跪倒在地,“此等幻术,若是有了提防,便不得施展。宫主可以详问四位死士。苏辛如此毛遂自荐,其实也不知究竟会有何后果,只是为生计所迫,不愿腹中孩儿生来便寄人篱下,衣食仰赖于人罢了。故此想望宫主怜才,我这末技或可能有用武之地,于这明光宫中谋个差事,也算全我儿日后颜面,能堂堂正正立足于世罢了,实在未曾想到路殿主心地至纯,竟至为悔恨所噬,自裁当场。”
洛姚一“哼”,“心地至纯?”他又不傻,即使当时傻,这许多年岁月等闲而过,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只是为着世间本就糊涂方才能得清明,不予计较罢了。但那路正瑾步步进逼,此次大举出动,竟是欲灭了他整个宫,岂不过分?
殊不知,当征战成为一种习惯,谁又去计较那最初的原因,不过是有机会便临门一脚,分个胜负,给那长久的相持中所付出的等待和心机一个交待罢了。
“如今却当如何?”
“自然是赶紧平定青赭崖。”
“你可能办到?”
苏辛一怔,垂头道:“愿得明真小姐相助。”
洛姚皱眉,“此话怎讲?”
“青赭崖远不及崇明殿,宜趁此大乱,一鼓作气,万不可给其喘息应变之机,更不可使其有暇通于崇明殿。崇明殿无主,宜将路殿主尸身恭敬归还以慑其心,昭其自不量力而明其趁人之危小人之举。对外宣称宫中人马已全,宫主破关已出,修为更进,着各殿各房奴婢扮作宫中弟子,持剑列于宫中各门。到时青赭崖已平,崇明殿人心不稳之时更闻我宫中人马已备,必无心恋战,打道回府处理后事,则吩咐我沿途分舵暗中离间投毒,溃其精诚,务使其门再难自振,湮灭于江湖,方为上吉。”
洛姚微一沉吟,“需明真何干?”
苏辛仰头直视洛姚,“宫主不闻触龙说赵太后?”
洛姚不语。
苏辛继续道:“明光宫虽为宫主一手所建,但二十余年经营,便已不是宫主一个人的了,宫中长老和红素,皆自认更有资格继承宫主之位。”
洛姚只是挑眉瞧她。
苏辛复垂眸,“明真小姐需一鸣惊人。”静了片刻,又道:“明真小姐需有人护持。”
“你手无缚鸡之力。”
苏辛一笑,“便是死士,亦有隐秘哀乐,与常人无二。苏辛虽弱,外间不知。”
次日清晨,天未大明。明光宫冒大险将剩余弟子全部派往青赭崖来人所居,只留红素、洛姚坐镇宫中,率一众持剑仆婢,空城饮茶。红素暗中焦郁惴惴,忖思苏辛明真无半分功力傍身,偏斗胆蛊惑师傅率宫中弟子倾巢出动,托胜负于侥幸,置全宫危亡于一旦,不靠谱得很。
却说路正瑾虽素与如今的青赭崖结盟,但毕竟心存芥蒂,并不住得太近,不过彼此利用而已。故此,青赭崖如今尚未明了路正瑾已遇害。天尚未明,未通消息,人皆朦朦,忽然劫从天降。
青赭崖之人无论如何也未想到明光宫会轻举妄动为此突袭,只见火箭攒簇,劈空而来,刹时火起,一片浓烟,将投向空中的信弹掩个干净。
那边厢数十名死士亦倾巢而动,麻衣肃容载路正瑾尸身至崇明殿众弟子面前,恰崇明殿外探回报明光宫中忽然人影攒动,各宫门弟子仗剑而列,疑是外派众弟子一夜之间自何密道返宫,洛姚现身,举宫尽红,不知庆贺何事。崇明殿弟子一时大疑,又复伤恸,因路正瑾未肯轻立衣钵弟子,众人当下踟躇,不可当机立断。
青赭崖望崇明殿来援却自始至终不见,拒敌一时,方甘心自图,竟生出一股破釜沉舟、哀兵必胜的慷慨,群起反攻。
明光宫来人虽是精良子弟,但人数毕竟落于劣势,当此群情汹涌,渐有伤亡不支。忽有弦乐盈耳,清澈涤神,超乎物外,四名白衣散发男儿各据四方檐角,横笛清亮,其声绵缈,俱是内力催发,一时乐音横漫。
不知是谁吼了句:“堵住耳朵!莫要乱了心智!今日不是明光宫死,便是我们青赭崖亡,杀!”本是一瞬寂静的庭院重又杀声震天。
明光宫众人却像是鸣金收兵一般,再不恋战,纷纷扬袖腾挪,闪避之中尽挥袖中烟粉,旋即尽量飞身而去。自然有那去不得的,便在刀光剑影中翩跹而落……
明光宫擅毒,但毒药也不是用之不竭,是以到了最后关头才可一用,并且,只准成功不许失败。青赭崖弟子豁出了命,只想置之死地而后生,到了只知进不知退的地步,也便是放心用毒的时候了。
此毒致幻。明光宫之毒,大抵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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