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向程荀,皱皱眉,“你就叫玉竹吧,就负责院子和各处厢房的洒扫。”
“以后你们就是我院儿里的人了,先跟着陈妈妈学规矩。”
“跟着我,月钱、赏赐都没有亏待你们的道理。”胡婉娘摆出上位者的姿态,那还带着几分童真的声音,习以为常地发号施令,“只有一点,时刻牢记住,你们是我的人,要听我的话。”
“是。”得了新名字、新差事、吃了下马威,二人磕头拜谢。
程荀的额头贴在冰凉的石砖上,她闭上眼睛,微不可闻地轻叹一声。
从此世上再无程荀。
只多了一个叫玉竹的丫鬟。
那天起,程荀便领了差事,在这小小的院里日复一日劳作。
奴才的活没有去主子面前招眼、邀功的道理。鸡鸣第一声,她就要起身拿上活计清扫庭院、打理内室,所有工作要在她起身前完成。
待到胡婉娘晨起,她要赶去厨房拿份例,带到自己的偏房内匆匆吃完,又赶回小院内,当个不打眼、不搅事的透明工具,时刻候着胡婉娘的吩咐。
这种漫长的等待直到胡婉娘入睡后才能停止,然后又要顶着夜色清扫白日的痕迹。
每天的日子仿佛进入了循环,一个月的时间,她甚至没能和除了同屋的玉盏以外的人说过一句闲话。
疲于奔劳的生活让她逐渐焦躁起来,被困在胡婉娘这样小小的院子里,何时她才能查明真相、为程六出报仇呢?
还没等她想出对策,京城就传来调令,胡家家主胡瑞升任兖州府同知,朝廷令他择日上任。
突如其来的好消息让这座宅院在外人眼中更加炙手可热。外院收到的贺礼每日堆得有如小山一般,往来道贺的亲朋、殷勤奉承的商贾络绎不绝。
就连这小小的后院,胡婉娘都要对着高高一摞帖子发愁,去哪家的好呢?
没几日,胡瑞在家中宣布,这次兖州上任要留妻女在溧安老家,独子胡品之则随他同去。
胡品之已是及冠的年纪,整日斗鸡遛狗、学业上还是一塌糊涂,胡瑞准备把他放在眼皮底下好生管教。
听到这个消息,胡婉娘将自己关在院子中,砸碎了好几个名贵摆设。胡婉娘愤怒于父亲的偏心,她长这么大还从未离开过溧安县。
此前胡瑞去太原赴任,以边地艰苦、她年纪尚小为由,留她和刚刚成亲的独子在家。好不容易等到如今,她又要被落在老家,心中很是不平。
程荀听玉盏说了这个消息,也坐不住了。当初程六出进府就是接了胡瑞的活计,其中关节就在胡府的男人身上。如今他们要把胡婉娘丢下,那自己岂不是要白白浪费三年时间?
好在,胡婉娘也不是吃素的,她在家中大闹了几回,总算让胡瑞同意带她同去。
就这样,在一个天朗气清的早上,他们走水路,北上前往兖州府。
离开那天,江面上沉沉雾霭渐渐散去,船越走越远,溧安县的全貌逐渐浮现在她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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