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机深沉的年羹尧没有流露出和酸秀才一般的慌乱。但忐忑的心情却是不容忽视的。自打十三提出以万花楼为牢笼,谢小风为诱饵,捕杀八阿哥胤禩的时刻,盘旋在他脑里的就始终是这样一个二选一的问题,
——“是该帮大老板还是该帮新主子?”或许这就要看他们俩各自的势力究竟谁更大了。四爷眼下虽然蒙受圣上圣恩召见,但朝中势力单薄,大部分官员未必能听候其调遣,即使坐上大位,局势也未必牢固;与此相反,八爷那边显然获得更多人心。别的不说,单西北大营大将军王十四阿哥胤祯那边若是班师回朝,首先听的也是八爷的命令。更何况,九门提督隆科多也属于八爷的手下。即使依仗着十三阿哥昔日几个旧友借来的兵力,我们这些人也挡不住八爷那边滔滔弥天的势力。这么想着,心思似乎已绕到新主子那边,但跟着又揣摩起当今圣上的意思。
不管怎么说,看好四爷的是康熙,若是早内定好将来的帝王人选,这老皇上极有可能会早做部署,万岁爷的棋局怕就不是我们平凡人能瞧出来的,而且依据他与方苞熟稔的关系,依据他早已赏识方不染把十二公主下嫁给此人的做派,此时召见四爷说不定就是预谋打草惊蛇的一个故意试探的信号?说不定就是试图一举借着此事把反对四阿哥的其他党派全部剿杀?年羹尧啊年羹尧,黑白对弈的局势面临最后收官步骤,你可一定不要看走眼,站错对哪。
田文镜想的就没那么多,他纠结的是为了叫八阿哥落入圈套,谢小风出让的尺寸。难道我该板着脸对她说出“投进八阿哥的怀抱吧”这样的话么?可若是不这么办,我又该如何面对于我有知遇之恩的四爷呢?
叹息中,书房门打开,两个男人同时捂住了额头。
☆、CHAP86 苏醒的东西
身处在漩涡中的八阿哥凡事都比胤禛那边慢了半拍。显然,这不是双方原先悬殊的实力决定的。天秤的一端做出了倾斜,康熙在其中的一边加了砝码。因此,胤禩这边还没有得到康熙单独召见某人的消息。这种滴水不漏的封锁态势显然是被人精心安排后显现出的结果。由此,也可看出康熙对新任帝王的良苦用心。
但不管怎么说,论观察力之敏锐,胤禩在这方面是和胤禛旗鼓相当的。打个不恰当的比喻,八阿哥好像一个张开的可伸缩的蜘蛛网,随着外界的需求放大缩小,大时可包容进所有人的脸色神情,小时可窥探一个人的内心。而四阿哥却自始至终给人的印象仿佛一根长满尖针的杵子,凡是不顺着他尖针方向的人或物,一律又凶又狠地扎压过去,直到把敌人碾碎。或许这点上目前为止他还没有在他父亲面前暴露,但观其后来在对待同胞兄弟的态度上,就可以得出此结论。由此想到康熙在病危之际问他的那句“若你是朕,你怎么对待废太子”的话并非昏聩老病之言。
现在,落进八阿哥这张网中的是年羹尧。他的身份,对九阿哥胤禟来说不再是个秘密。
本身在为择主二选一的问题困扰的年某人在心情苦闷无人诉说之际,更多地是呆在了自家宅邸的一个被封闭的院落。更准确的说法是,不是这个封闭院落的景色吸引他,而是里边住着的人。带着借以忘忧的目的,年羹尧对小院的主人给予了过多的关注。而这体现出来的细小变化,也被经验丰富阅人无数的新主察觉,感觉到了他的心不在焉。
胤禩甚至当着胤禟的面,表示出他的不满。他这样评价说,“我们这位巡抚大人最近真是有些反常呐。”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本来就崇拜他八哥的胤禟很快通过自己的渠道获悉了年如玉的存在。不能再让八哥烦心,这种小事就让我来替他解决吧。此时,他和小名为小玉的八福晋的关系已迈出实质性的一步。或许出于某种偷窃别□子的内疚负罪感,胤禟几乎是以激动的情绪来处理这件事的。他对安插在年府长久的密探做出了交待。他这样告诉春香,“对这样一个取代了你心目中偶像的女人,做任何事情都是不过分的。”
春香,年纪不过十五六岁却饱受了各种摧残的少女,睁着大大的眼睛,以近乎仰视的角度打量着胤禟说话时肯定的脸。这个她生命中的第一个男人,一定不知道她心底对他萌发出的复杂感情吧。包含在此种感情中的敬意在另一个女人身上,体现得更多。那就是她曾经的小姐,永远的偶像——年小蝶。
“或许,正是由于这个叫年如玉女人的存在,才妨碍了你们年家正牌小姐的重归。”对于春香这样的人,胤禟采取了某种近乎迷信的教唆方式。他是这样评价春香提到年羹尧呼喊小蝶回来的信息的,“年小蝶必定已经回来了嘛,既然是她哥哥这样说的,那么即使是梦呓,真情感动上天,冥冥主宰也必定受到感染,会把年家大小姐还给你们的!”说完,他就想,这是多么可笑又多么愚蠢的说法!一边这样想,一边拿鄙夷的目光打量着被他的话说服的奴婢。“真是的,和那时躺在我怀里的反应一样,笨得要命。”基本上,除了他初恋情人八福晋之外,任何女人都无法被他看入眼的。地位低贱的婢女更是不能例外。
“真的是这样么?”春香抬起头,以拜神般虔诚的心情看向他,心想:或许九爷说得对呢。这其中当真有些不可告人的秘密吧,否则,年府的男主人为什么不让她去服侍这新来的对外宣称年家远亲的年如玉?还要像防贼似的派了侍卫环顾在她所住的院落周围呢?关于这些,不觉得重要的她没有向胤禟提及,也就让一向以狡诈凶残的九阿哥单纯地把年如玉作为了一个一般的贵族妇女对待。
“总之,现在年府的那个女人是不配拥有你家小姐所拥有的那一切的。”听完春香关于年羹尧对年如玉细心照料以至于近来每餐必定和她同食的描述,胤禟继续竭力对年如玉做出诋毁攻击。他的潜台词是年如玉夺走了属于年小蝶的东西,不仅仅是用品的讲究,饮食起居的照料,还有哥哥的关爱。
想到年羹尧连吃饭也要和那个女人一起,他不禁皱起了脸。再怎么思念亡妹,也不该如此发神经。把用在对待情人的态度弄到这上面。想到自己和小玉(八福晋小名)一起吃饭的亲热劲,对年羹尧混乱的态度更是不抱好感。怎么弄成这样?既然他自己解决不好,就让我替巡抚大人做出决断吧。
在他成功煽起春香对年如玉的愤恨的时刻,他揭晓了他处置事情的方法。效果也很快收到。
当天夜里,年家京城新宅失火。火势的中心正是那处深为年府男主人迷恋的小院落。天气干燥的季节本就存在火患,再加上小院落附近又是茂密的树林,因此,这场火势就不是普通的扑救可以控制的。年府每个角落都像被点燃了。
年羹尧往小院落那边奔。在睡梦中听到外边“走水”的喊叫时,往这边方向奔赴成了他本能的反应。光着胸膛的他飞檐走壁,没几下就来到了院落前,但,脚步却在门口停下。
全是火焰!漫步的红蛇把眼前所有建筑统统包裹住。从屋顶到楼梯,从走廊到楼阁,滚烫的烈焰呼啸不断,借着风势更加肆无忌惮地占有一切。木头干裂的兹兹声交错不断,不停盘旋在年羹尧耳边。
没有时间再犹豫了。瞅瞅四周,抓过附近几个仆人手中提的装满水的铁筒,抢夺过来,脱□上的衣服,泡在水中,沾湿,披在肩上,眯起眼,咬着牙,正要往那扇烧得已面目全非的门里跑,却被一个人拦下了。是信任的管家,老管家年福的儿子,年碌。三十出头的他紧紧抓住少主子不放,
“少爷,您不能去。火太大了。”
“滚开。”年羹尧又急又怒,他真的不能再等了。
“少爷,您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九泉下的老爷夫人,怎么向我死去的老爹交待?”此时,距离年福死亡已经一年多,但年碌仍然一身孝衣,憨厚的脸上时常挂着忧伤。此时,这份忧伤更深了。他甚至死死抱住了年羹尧的腿。然而,匍匐在男人脚边的脸上,却忽然露出了一种奇特的表情。黑夜中,这份表情被火光点亮。但谁都没去注意。顺着他那双贼溜溜的不停转动的眼珠,视线最后定格在院落附近的一座假山背后。那儿,一个浑身颤抖的女人正在轻声哭泣。她是春香。
“滚。”年羹尧厌烦地吐出这个字,挥起手臂,试图把年碌挣脱开,却没想到他依然似个橡皮膏药般粘着自己,嘴里翻来覆去还是那些不许他涉足危险的话。
再也没有耐性的男人凝神运气,手掌用力,对着新管家的胸口发狠地按了过去,这才摆脱了他的纠缠。披着湿漉漉滴水的衣衫如箭一般,冲进火海。熊熊大火被惹毛,发了怒,凶恶地展开了它的报复。散发出足以烤干任何活着生物的温度的火焰燃烧到最高点,如同滚滚开水般开始沸腾,浓浓的黑烟弥漫在四周,熏得人只想咳嗽。
原本年府人丁就不多,卖掉老宅子的时候辞退掉大半,虽然后来此处宅院落第后又补充了些人数,但仍然男丁不多。碰上今夜这危急的火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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