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阿哥那边的信您又能收到了吗?太好了,我就说九阿哥有法子,迟早能把京城那边的实情透露给咱们,爷您还一度为消息受阻而担心呢,这下好了,哦,不,我当然不是指的八爷的事,我是说,为能恢复与京城那边的联系而感到暂时的欣慰。”小岳子眼里透露出赤忱的信任一下击溃了十四心中的防线。他不得不把事实告诉他。
“不是九爷?啊……爷,我的好主子,您别说了,我懂了,都明白了。”方才还欢欣鼓舞的同伴摇晃着身体往后倒退了两步,手靠在背后,挨到一丛跻身在石头缝里枯萎的苔藓,碰了满手的灰。拍打着手,他的表情变得落寞,嘴里喃喃道,
“其实,这事儿没什么好说的,您……您太过虑了,本不必为我这样……您知道,我……我对这事儿没……没什么好说的,真的……不提也罢。”吞吐着说完,他用目光叹了口气,尽量不让身边的男人看出他的难过。
“难为你了……”十四安慰地抓住他胳膊,想用“天涯何处无芳草”来劝解他,但话到嘴边,心头却忽然飘过一个影子,这话就怎么也说不出来了。接着,他又想明确地指责老十在这事上明显的过失,想提十哥向失去了妻子的丈夫赔罪,但这仅仅作为他脑里一晃而过的想法,很快被他忘记。
与其说十四良心的天枰曾经站在公平道义的角度,从岳暮秋的立场表示出他的正义;倒不如说最终决定他价值判断的是高于一切律法道德的停留在他们爱新觉罗血液当中的某种东西。因此,他才会认为老十欺凌有夫之妇,以致于害对方意外身亡,从头到尾都仅仅是次过失。是无心的作为,而不是犯罪。
两人正说着,一个回族人打扮的士兵从悬崖的软梯上爬上来,恭恭敬敬向俩人行礼。
“大汗有请两位贵客到帐中一叙。”
“什么事,乌汗?”小岳子亲热地拉起地上这位面容黝黑的回族青年。
乌汗抬起头,刚要回答。却见十四一声低哨,在悬崖顶上有限的空间内窜出一条浑身长满鳞片的小野兽,迅速地朝他们爬了过来。乌汗盯着小野兽,眼睛睁得越来越大。忽然记起,在他们回族人信奉的《可兰经》后续的传说图片中,似乎曾有过类似动物的记载。据说,这种四爪长鳞,额头长角,尾巴细长的东西是远古龙氏的支脉,他们称之为龙蜥。敬仰为天神的使者。乌汗正要单膝跪地,对着小野兽膜拜,十四接下来的言行却把他吓了一跳。
冲着飞奔而来的爬行的物体,他站在原地动也没动,就在那长角的玩意儿靠近他手指的瞬间,忽然以闪电般的速度揪住了小野兽头上的尖角,握在手中,像甩抹布似地摇晃着这不明物体旋转着上升到众人的视线里。这时,惊异的事情发生。方才还一身灰绿色的小野兽竟然变了色,被拿捏在允祯手指间的它忽然变得和钳住住它男人的手掌间的皮肤一般的颜色。
乌汗两眼发呆,扑通一声跪倒,咚咚咚地开始磕头,嘴里念念有词,似乎是在向真主的祷告。
允祯不看他,两眼凶狠地专注于手掌中的宠物。叫唤它的昵称——“小骗子”。
“你躲哪儿去了?又去找零食了吗”仔细打量宠物蜥蜴的嘴巴,才发现它嘴边还残留着一条赤练蛇细细的尾巴。手指拨弄两下,“小骗子”这才敢把口中食物完全吞下,可长可短尖细的舌头嗖地一下伸展在空气中,眨眼间又立刻缩了回去,等到爬到主人让它最舒适的位置,允祯的肩膀时,它的皮毛又变得和主人灰黑色衣服一致,只一双机灵诡诈的眼睛闪烁着贪婪的目光,跳跃在匍匐倒地对着自己和主人磕头的回族青年身上,与它主人散发出阴冷的气息混合味一体。
岳暮秋走过去把乌汗扶起,细问了想知晓的情况,才打发走他。走过来,向十四禀报时,声音忽然变得极低,
“十四爷,京城那边又来信了!”
闻言,允祯搂住蜥蜴抚摸它光滑身体的手指忽然停下,全身僵硬。
当天夜晚,他们从回族大汗拉木儿大帐里走出来的时候,两人都变得醉醺醺。走出守卫森严驻扎在敦煌山谷后的回族军营,两人走到一处高耸的沙丘上站定,回首望着来处星星点点的火把和帐篷,彼此对望一眼,同时停止了胡话和酒嗝。眼里的醉意不见了踪影。
继续往前走了一段距离,他们站到了军营专用的一小片绿洲当中。深夜,没有一个人影。一弯清澈的潭水如翡翠般倒映在眼前。潭水附近也沾染上处处翠绿。一些只需不多水分土壤就可存活的灌木丛茂密地分散生长,蓬勃的枝头安静地挺立在无声的空气中。
抬起头,允祯发现这是个没有月亮的夜晚。繁星璀璨。戈壁滩上的天空更加闪亮。不同于白天的酷热,夜晚出奇的凉爽。走到水潭旁,弯下腰,捧着清凉的水拍了拍面颊,他重新站起,带着他形影不离的同伴走出绿洲。来到悬崖旁一株枯死风化了的的盘根错节的黄杨木身旁。
一手靠着树干,摸上那粗糙如黑漆般的树皮,他另一手从怀中取出听话的宠物蜥蜴,放它自去找食,望着沙地上很快消失掉的影子,他身边的小岳子沉吟半晌,终于开口:“主子,或许,这会是我们最后的机会。”
十四不语,从袖口抽出一直随身携带的匕首,猛地抖动手腕,劈断了一截风化掉的枝干。打量了下大树依旧张牙舞爪的庞大影子,小岳子不用抬头,就清楚地知道主子手中匕首的真正含义。匕首下方的鲜红穗子随风飘拂,在那些穗子散开的某个时刻,一只蝴蝶图案在星光下闪耀出光辉。
看着主子的眼神,小岳子读懂其中的意义。恰在这时,出去觅食的宠物忽然蜥蜴爬回到主人身边,十四展露出笑颜,一语双关道,“‘小骗子’,你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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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分两头,各表一枝。
年小蝶在机灵的李灿英的帮助下,一路餐风露宿,此刻竟也来到了漫漫沙漠。不知从何处打听到西北大军军营设立在新疆和田周边地区,两个初生牛犊问明了方向,找了张地图,就一股脑儿地朝西奔来。
为了节省开支,两人共骑一匹骆驼。这时,仰望星空,直面被夜色染成淡蓝色的沙漠,两个年青人的心情豁然变得开朗起来。甚至可以说是兴奋的。脱离原有自己本不想要的束缚后的放松感受在身份遭遇截然不同的两人而言,却是相同的。只不过男的摆脱的是将人们信仰寄托在来生的缥缈佛海,而女的挣脱的却是镶刻着皇族光环的纯金链条。两种桎梏虽然看起来是迥然不同的客体,但在捆绑人类心灵上起的作用却没什么明显的区别。靠的都是咒语般的力量。前者念的是“阿弥陀佛”,后者用“吾皇万岁”来替代。
“我们似乎闯入另一个世界。”年小蝶眨着眼睛注视四周,大漠孤烟直的感官形象第一次深入她的心。打量周围随处可见的一座沙丘,一丛仙人球,一块石头,她都感到是那么愉快。接近目的地的兴奋让她忘记了后有追兵的急迫,也把即将面对年羹尧可能出现尴尬的局面不作考虑。在这一刻,自由的气息填充进她的胸肺,以至于每一次呼吸都让她感到由衷的珍贵。她已经开始为这次冒险似的逃离而欢呼雀跃了。
与她露出同样表情的还有大男孩儿李灿英。这时,严格意义上来所,我们不能称之为小和尚了。毕竟,经过数月的跋涉,他光溜溜的脑门上不再是不毛之地。沿途的历练让小男孩显得更加成熟,身形也长高不少,已经高出小蝶半个头了。对外,他们以姐弟相称,但在无人的区域里,他俩已是无话不谈的朋友。
纯净的心灵不分年龄。同样聪颖的资质,小灿英表现出更多的早熟也就与年小蝶犹自天真不被俗世蒙染的个性相互扯平了。如若这路上没有小男孩儿的悉心照料与通晓人情世故,小蝶能否踏上现在的沙地,还很难说。过于天真的人类或许很难适应尔虞我诈的红尘世界。有些人天生就是被保护的。年小蝶就属于这一类人。即使年幼如李灿英,也忍不住想要伸手帮助这位天仙一般的姐姐。坐在她身后骑在驼峰上的他甚至在脑中闪过一个不该有的念头。他想,如果佛祖真的灵验的话,他只有两个愿望。一个是乞求他逝去的亲人复活,另一个则是诚心希望他能眨眼间长大,成为真正的男人。至于原因,就不必说了吧,嗅了嗅从前面人身上散发出来的自然香气,他忽然又萌发出心底第三个愿望,他希望眼前这段路能永远走下去,没有尽头。
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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