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更是如水入滚油,顿时炸开了锅。
就连慈心谷的弟子脸上神色都出现了片刻愕然。
众目睽睽之下承认,无异于让念衣成为众矢之的。
而那人的问题却还没有结束,花焰看得出他只是个被推到台面上的棋子,见众人都如此反应,他几乎有些瑟缩,舔了舔唇,才咽着口水继续道:“念谷主,当年医术世家殷家中血曼伶之毒灭门,是不是你所为?”
若说刚才只是试探,这个问题就已如亮在明面上的刀刃了。
方才或可有狡辩的空间,这句再不能。
薛亭山想阻止念衣开口,可不知哪来的护卫,挡住去路,硬是将他拦在了后面。
念衣的视线从自己的掌心缓缓抬起,清晨明亮的光照在他的颜面上,竟也唤不出一丝生机来,日头渐起,他看着朗朗青天,面沉如水,一双眸子阒寂无声,道:“是我做的。”
霎时间,台下都安静了一瞬。
没人想到他竟会如此直接的承认,这可是一家灭门的惨案啊!
当下,便有人道:“可是那魔教妖人要你做的药!”
“你果然与魔教有所勾结!还不速速招来,那魔教教主现在何处!”
慈心谷弟子此时仿佛自乱了阵脚,有人危言耸听,有人无论如何不肯相信。
“谷主,这肯定不是你做的!你为什么要这么说!”
“谷主,肯定有缘由的对不对,你解释一下啊!是不是有人强逼你……”
花焰忍不住四处张望,她没能找到羽曳,却看见了奚雾。
她和高台离得不远,攥紧了一只手,双眸紧紧盯着念衣,下唇被咬得皑白,几乎沁出血来,那并不是担忧,而是一种仿佛忍到极致的恨意,她的身子也在无声的颤抖。
联想起之前奚雾说的话,花焰突然反应过来——她是殷家人!
难怪她会给那两个中了血曼伶毒死的农妇烧纸钱,因为殷家人也死于这种毒下!
这样血海深仇便也能够理解了。
只是……她既然知道,为什么不直接杀了念衣,还要留在他身边这些年?
花焰有些迷茫。
然而,念衣紧接着的话更令众人惊讶。
仿佛说出口了再无畏惧,他只略停了一会便继续开口,声音仍旧平稳和缓,未有半分慌乱,似已演练许久,只待今日说出:“此事皆我一人所为,并无与人勾结,也无人逼迫。这桩罪状压在我心头数年,莫敢忘之,日夜使我惶惶不可终日,今日此事既已揭破,念某自当以命偿命。至于与魔教合作谋害他人性命,念某并未做过。我谷中弟子和医师也盖不知我所为,希望诸位高抬贵手,不要多加责难,今后谷中事务全权交由管事奚雾负责,若有弟子和医师想要离开,也请随意。”
他说完,咳了一阵,从袖中取出了一柄短刃,刀锋一转,对着自己的心口,就要扎下去。
然而就在此时,一道尖利的女声响起:“谁准你就这么死了!你还没说你为何要灭那殷家满门!”
奚雾几乎是声嘶力竭地扯着嗓子叫,清丽的脸庞都因为愤怒涨红了。
念衣的手一顿,视线缓缓移向她。
“想毫无痛苦的一死了之!江念,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你怎么不把自己做的事清清楚楚说出来,我殷家哪里待你不薄,你要害我全家!”
她的话令众人更加惊讶。
奚雾脸涨得通红,说话间咬牙切齿,似乎对他恨之入骨,连齿根都在发颤:“江念,在叫奚雾之前,我还有另外一个名字,叫殷惜,你还记得这个名字吗?那时我管你叫姐夫,我姐姐嫁与你时,你也满脸欢喜,一副琴瑟合和模样,可哪里知道却是引狼入室,才不过多久、不过多久……”
她脑海中再度浮现出了这些年总出现在她噩梦中的场景。
那一日,她不过还是个女童,因为贪玩赶不及回家,便宿在了临近的亲戚家里。天蒙蒙亮时,她推开了府门,遍地都是狰狞恐怖死去的家人,尸身歪七扭八,但都没能走出府中,这其中包括她严厉的父亲慈爱的母亲和美丽的姐姐,每一个、每一个都极度痛苦地瞪大了不瞑目的双眼,有挠着喉咙的,有撞墙的,还有引刀自戮的,她跌坐在门口吓得形神俱灭,遍体生寒,只觉肝肠寸断。她的家人都死在了这里,除了她的姐夫江念不知所踪。
她始终不愿意相信是江念害死了她全家。
殷家人死于一种从未有人见过的毒,他们阖家对药物毒物都研究至深,一点含毒的菜肴都难逃他们的双眼,唯有将毒做到极致,才能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让他们全家死于毒中。
而能做到这一点的人极少。
念衣始终没有说话。
花焰也惊呆了。
台下众人还在纷纷追问,知情的自然也在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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