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着那一盏盏的七彩灯笼挂在房檐下随着冰冷的风飘飘荡,荡漾开一地一池迷离光影,亦掩了他们依偎的一双璧影,将那些喧嚣远远地隔开,她心中不禁有些恍惚。
若能一世相依,不离不远,所谓岁月静好,不过如此。
……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几乎都快在他臂弯之中睡着,不远处的池水上却忽然发出一声‘噗通’之声。
秋叶白立刻敏锐的睁开眸子,警惕地看向池面。
“无事,只是楼上的客人嬉闹时扔下的杯子。”百里初幽凉低柔的声音在她头上响起。
秋叶白点点头,不知为什么,她觉得百里初似乎一点都不担忧他们的处境,不温不火的样子,让她有些猜不透。
她沉吟道:“咱们这么久不出去,一白、双白和宁秋、宁冬他们只怕会等急了。”
她沉吟了一会,打算从他怀里退了出来:“我还是先去上面看看情形。”
她感觉百里初似没有松手的意思,便抬头看着他,柔了声音道:“我熟悉空云阁些,一会儿就回来,这点不被发现的能耐都没有,还做什么司礼监的提督?”
百里初看着她片刻,到底还是松了手:“小心些。”
她笑了笑,点点头,随后便退下大衣,戴上面具,轻巧地转出了舞台底下。
歌舞声依旧没有停歇,而原先那些骚动却似乎少了不少,她悄悄地上去之后,正打算绕到香舞阁去,却不想忽然见香舞阁前站着一道熟悉修长的人影,他一身玄色衣袍,正若有所思地看着香舞阁,不是八皇子百里凌风又是谁!
她在树丛里潜伏了一会,见百里凌风没有要离开的意思,而且他的侍卫时不时地过来与他低声说着些什么,她只得无奈放弃了从这条路出去的打算,便折回头去,打算另寻它路。
只是她才下了台阶,绕过七七八八的杂物,便看见百里初正站在各色七彩的灯笼下,静静抬头地看着那些灯笼,眼神有些悠远,各色灯笼在风中摇晃着,橘色的灯光在他俊美无双的脸上烙下柔和的光晕,柔了他脸上的冰冷与莫测,让他的神情看起来有一种异样的温柔,精致的唇角似也弯起浅浅的弧度。
他似觉得那些灯笼下缀着的穗子和摇晃着发出清脆响声的铃铛有趣,便伸手去轻触那些穗子和铃铛。
那种温柔和笑容,令他仰头轻触铃铛的模样看起来像一幅隽美亘永的画,让她移不开眼,亦下意识地站住了脚步,不想去惊扰那样美丽的画面。
她从来没有看见过这样的近乎可以用温暖一词来形容的百里初,也让她恍惚之中几乎以为自己看见了站在灯下的人是元泽。
远远地有歌女柔软的歌声隔了水,伴着琵琶声轻轻地飘荡而来。
“渐新痕悬柳,淡彩穿花,依约破初暝。便有团圆意,深深拜,相逢谁在香径……。”
百里初虽然半侧着身子,却仿佛知道是她站在拐弯处,他看着那飘荡的灯笼,忽然轻声道:“宫中曾有老人道,当年宫中一名江南秀女初入宫中,中秋月下,一曲《眉妩》折腰舞,柔若无骨,艳惊四座。”
“……从此她深镌帝王心,更制得一手精美好灯,可飞天不堕,年年月月为君王制新灯,向上天祈愿年风调雨顺,帝心永驻,又为腹中孩儿制新灯,祈孩儿平安,一家和乐。”
秋叶白静静地站在不远处,看着那灯火摇晃,他眉宇间神色似有些迷离,心中微疼。
她知道那秀女是谁。
初时她视他为平生大敌,自然想尽了法子去查各种宫闱秘闻,只想能拿着他的弱点把柄,其中秘闻里便有提到宸妃性情柔顺,是江南绝代美人,多才多艺,其中一曲折腰《眉妩》和能飞天不堕的祈福灯是她和皇帝定情结缘之起,宸妃宠冠六宫,从此这一曲《眉妩》也流传到了民间,为女子传唱。
只是如今数十年后,楼台之上歌女仍在歌《眉妩》,轻歌曼舞,但是当年绝代佳人却早已黄土白骨,而她所做的那些祈福灯,早已不知散落在哪里,被一代代新佳人手中华美新灯所取代。
这是阿初第一次跟她提起他的娘亲。
她原以为他憎恶女人与太后、宸妃有关,所以从来不提自己的娘亲,但是如今看着他迷离幽远的眸光,便知他心中永远有一处空缺给那个从来没有见过的母亲,哪怕他和阿泽都从来没有感受过母亲温柔的手指和温暖的目光。
她眸光微闪,沉默了一会,随后轻叹了一声,抬手轻扯,直接解开了自己身上的披风,随后慢慢地朝灯下之人走了过去。
百里初似有所感一般,转头看向她,却见她戴着面具,一身暗红色贴身的轻薄异国舞衣款步而来,红衣裹着她酥胸半露,雪白的纤腰楚楚,露出一点香脐小窝,灯光之下,明丽不可方物而神秘,似来自异国的妖娆神女,勾魂摄魄。
他不禁一怔,随后眸光慢慢地深了下去,静静地看着她。
秋叶白走到他不远处,忽然停住,足尖一踏,随着台上渺渺歌一跃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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