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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第1页)

亚布镇出现在视线里。

这里毕竟是一块山洼地,还真生长着不少植被。尽管是北方严寒的冬天,植被使得气象里增添了不少生机。这里也不像山上那么寒冷,人们穿着棉袄戴着皮帽,可不需要蜷缩着身子,手脚自如伸展,动作利落地在小街上忙碌着,奔走着。

安芬把车子停在镇子入口的一棵扭曲却巨大的针叶松树下,然后我们就走进小街。大概拐了两次弯,来到一栋破旧的小楼,果然看到挂着亚布镇派出所的牌子。

我浑身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安芬似乎发现了我的异常,停下脚步,问我怎么了。我对她摇摇手,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安芬狐疑不定,再次问我怎么了。我坚持向前迈步,我的脚像灌满了铅,与此同时,我的牙床开始磕巴得不停。那些声音在我听起来,如排山倒海般地崩裂。

我不得不停下来,蹲下身子,双手抱住头颅。安芬紧张地跟我蹲到一起,用手抚摸我的头。过了好一阵子,我终于平息了一些。

“许多时候,我恶劣而过敏的体质,会出现异常反应。”我解释说,“有些反应,说来就来,比我预料和身体接受预备要快很多。”

安芬望望派出所的破楼,似乎明白了什么。她把我搀扶起来,我们向前走了几步。这时,我们发现,派出所的门是关着的,好像没有人在。一条狗在墙角晒着太阳,看到我们只懒懒地睁开眼睛眨巴两下,又睡了。一辆白色的桑塔纳警车停在楼前,上面落满了灰尘,看起来似乎几个月没有使用和清洗过。

“你看到了吧,亚布力思,这是一个世外桃源一样的地方,民风古朴,几乎不需要警察这样的机构。”安芬有些抱歉,又像是炫耀似的,好像她是亚布力思的主人,还直瞧我这个客人的脸色。我给安芬回报了一个笑。我的心里顿然失去了刚才所有的剧烈反应,变得舒缓。说实在的,我并不在乎能不能找到警察,找到那件我自己都不一定记得全的行李,临行前到底胡乱地在一只拉杆箱里塞了些什么。我也不在乎能不能参加什么颁奖会。我更不要见什么警察,企求他们的任何帮助。把亚布力思当一场旅游,有人埋单,称得上免费;有安芬,至少现在看上去,大方而又诡秘,热情而又性感,也许称得上奇遇,至少算是幸运。只是不知道我可以免费多久哦。

“只是,我可以免费多久呢?这样如果离开你的话,我一无所有,简直寸步难行了。”我记不清自己重复了几遍这句话了。安芬宽慰地拍拍我的肩膀,说:“小弟,我不是免费的,你是我雇佣的伙伴,可以满足我的一切询问。”

亚布镇的阳光特别亮,亮得有些刺眼。安芬示意我眺望天空,她说:“阳光很好,但是你看不见太阳。这里的天空只是一片不规则的条状天空,因为大部分都被高大的山体分割、遮盖掉了。”

“我看阳光很好啊,甚至比其他地方的阳光更耀眼呢。”我用双手搭成凉棚,仰望天空,的确见不到太阳,天空也像破地图上的美洲大陆,狭长,不规则。这让我很好奇。“到底是为什么,哪里来的阳光呢?”

“所以嘛,亚布力思是一个神奇的地方,值得你用生命期待与探寻。”安芬说完,自己就忍不住扑哧笑出来,还用手做成扇子状,在脸前划拉几下,好似把一点羞涩,从脸上轻松地赶跑掉。我知道她的意思,这句话听起来像是御用文人,为丽江、香格里拉这些旅游胜地撰写的宣传词。它像实心的芝麻烧饼,一沾牙就香味十足,可咬下去只有面疙瘩的味道,如果无聊得想仔细咀嚼,就只有肉麻了。

“你越来越有文采了,安芬。”我还是忍不住调侃几句,“亚布力思看起来是有趣,但没有你同行,很快会乏味。所以啊,我的宣传词是,没有传奇的生命,追慕天堂;有传奇的人生,纵身亚布力思。”

“真别扭。”安芬并不欣赏这些华丽辞藻。

我们沿着刚才来的路返回。安芬解释亚布镇的太阳,说,“有没有太阳,亚布镇一年四季都是很明亮的。因为山体的绝大部分,特别是山峰北侧,一年四季都是积雪重重,它们形成的反光,投射在一些洼地上,使之明亮。我们感受的亮光,晴天是太阳反射,阴天不过是冰雪反光而已。”

“这倒是很有趣。”透过半山的树木,我们可以看到山上的积雪。

“这种独特的反光现象,造就了亚布力思风光的绮丽。”安芬介绍,“我们可以花点时间,在这些大山里好好看看,从度假村西南方向的一个山坡,翻过去,据说有一个天然湖,它在冬天冰封,与雪山形成一个独特的巨大的光容器,把反光投射到更远的一个山地上,使得那里饱受阳光和温暖,冬季如春,生长出千姿百态的草木。一些小型湖泊就成了暖湖,长满了水草甚至热带植物。有一些就形成了沼泽。还有的地方被分配了太多的阳光,类似焦点那样的,有水的就成了天然温泉,水汽蒸腾;干燥的地方就成了焦土戈壁一般。”

我听得有点呆了。安芬说:“你第一次来,也是第一次听说吧。那就是藤香茶的产地。好东西还不止是藤香茶,数不清的东西,大自然的杰作,绝大部分我们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那里有人居住吗?怎么没有开发啊?”

“所有的人都是你这样的想法。”安芬说,“当然有人居住,有几个很小很原始的村落,散落在其中。人们把这里叫做藤乡,家乡的乡,不是藤香茶的香啊。藤乡人很孤僻,拒绝外来者。上世纪80年代初,政府曾经想开发,但很快放弃了念头。一个专家小组费了很大周折进去调研,回来后得出的结论是,不但不能开发,而且要封闭消息,保持这块神秘地方的原生态,比开发有意义得多。最根本的问题是,这里是无法开发的,因为气候反复无常。比如刚才说到的太阳焦点,并不确定。每年夏天,形成焦点的地方,那热是无法忍受的,有些地方甚至能把你煮熟了。火灾四起,湖面好像东一锅西一锅地煮了许多锅粥。当地土著居民住房很简单,随拆随建,而且像游牧一样四季转换个不停,只有他们能够解读这块土地上的阳光迁徙密码,规避高温和严寒,坚强地生存着。他们有独立的语言和管理体系,也拒绝外来任何援助,总之,我们认知的什么政府啊,文明啊,科技啊,跟他们都是无关的。”

我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到车上,什么时候安芬已经把波罗乃兹开离小镇的。我说,“安芬姐,你怎么这么熟悉这里,是不是想有一天可以开发,你捷足先登,一夜把这个地方打响,成为大富婆噢。”

“多俗气啊。”安芬腾出一只手,像拿捏小孩似的在我的腮帮上捏了一下,说:“拜托小弟你长点想象力好不好,你们南方人的人生终极目标都是发财么?”

“那你?”

“想发财才会对一个地方入迷吗?”安芬有些生气,说:“我现在真想把你踹下车,我来这里,恐怕连续有十年了,都是独来独往,每次都有心灵的收获的。这次遇上你这个小叫花子,算我倒霉,跟吃跟喝,说市侩的话,听蹩脚的故事,真是混乱不堪。”

“都是自找的啊。”我逗她道,“可能你对我一见钟情了吧,我明天开始也许就会把你爱得死去活来。”

“然后后天把我翻着肚皮,丢在沙滩上。”安芬踩了一个急刹车,把车停在半山坡上,伏在方向盘上哈哈大笑。“看来,任何事情对你来说,都是有来龙去脉,有目的有结果。”她咬牙切齿般地克制笑,并让她的词向外挤得有力度一些。“这就是南方文明人,把我扔到山谷里喂老鹰,我不会爱这样的人!”

我拉开车门,跨到车外,说:“那就把我丢山谷里吧,省得我跟吃跟喝还想纠缠你。”

车门呼啦一下还真开了,打开的车门晃荡着。几十米外,车子才停住。安芬下车,双手叉腰往地上一站。我也学着她,把双手卡在了腰间,挺直了身子对着她站立。我们俩对峙了几分钟。四周死一般的沉寂。我们像美国西部片里的一对牛仔冤家,在荒原上狭路相逢。然后屏住呼吸,期待在一瞬间拔出家伙,以上帝般的微弱优势率先把对方撂倒。

还是安芬憋不住先笑起来。我们都弯下身子冲对方笑起来。上了车子,安芬说:“你我刚才像《黄昏三镖客》里的镜头,如果我刚才是叼着烟的,就是克林顿—伊斯特伍德的花木兰版。”说完就顺手抽了两支烟出来,一起点燃在嘴里,然后递给我一支。我接过来抽了一口,马上呛得眼泪都出来了。安芬问:“第一次?”

“第一次。”

安芬又一次爆发出大笑,说:

“第一次,总是要流点什么液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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