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房间后,林稚虞拿上睡衣就要进浴室洗澡。梁起鹤则拿起桌上的餐单跟过去,在他要关门的时候把自己的一条腿插进去挡着:“等等,你一早上都没吃了,我现在点餐,你想吃什么?”
林稚虞气都气饱了。
他不悦地瞪着梁起鹤的脚:“我不饿。”
梁起鹤想说不饿也要吃点,毕竟刚退烧,话还没出口就听到了一阵“咕噜噜”的声音。
那声音其实不大,可因为发出声音的人正在半封闭的浴室里,所以响声十分清晰,想找借口都挡不掉了。
这下梁起鹤也不用多说了,拿着菜单的手在他面前晃了晃:“虽说我打给老妈也能问出你喜欢吃的东西,但你也不想都出来了还要什么都烦着她吧。”
林稚虞在心里告诫自己不要计较,这个人就是这个德性,自己是脑子烧糊涂了才会觉得他还不错。然后接过菜单翻了几页,随便说了个海鲜炒面就塞回给梁起鹤,但在关门的时候还是没忍住,一脚踢在了那条还是不肯收回去的小腿上。
看着“嘭”的一声关上的门,梁起鹤摸着被踢痛的地方,真的很想骂他几句,但是话到嘴边又莫名地说不出来了。只在心里想着这家伙怎么越来越暴力了,就会在爸妈面前装乖,还真是不怕自己揭穿他的真面目是不是?
其实林稚虞并不是不怕的,他关上门就后悔了,手握住冰凉的金属把手犹豫着,却站了半天都没动。
他知道自己的态度很不好。就算梁起鹤总是做些他不喜欢的事,说他不爱听的话,可那个人并没有真正的待他不好。相反的,在那副讨人厌的表象下,是一个无论陪他回林家,还是在他生病的时候都能稳稳依靠住的男人。
可那又怎么样呢?他真正想要的是方昊唯才能给的,对梁起鹤,他只是在履行一段形式婚姻的义务。虽然他知道自己一点也不尽责,做不到像对待公婆那样温顺,做不到主动去讨另一半的欢心。
唯一能庆幸的就是梁起鹤也不喜欢他,等结束这段旅程后生活就能回归正轨了。他依旧一个人住在那个很大很空的家里,除了每周回梁家一天外,其他时候都不会再有人来烦他。无论是一个人吃饭,还是上下班拥堵的路,更或者是回到家以后读书备课。
不会再有人洗完澡也不擦干就出来,把二楼的地弄的都是脚印。也不会再有人占着他的厨房,买一堆垃圾食品把冰箱塞得乱七八糟。更不用担心有人会发现衣橱里的秘密,就连送到宠物店暂时寄养的小唯也可以再抱回来了。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右手腕,那上面还缠着弹力绷带。他用力握了握拳头,这个伤已经没什么大碍了,等回去后他就可以开车了,可以不用再麻烦梁起鹤接送他了。
不对,回去以后梁起鹤就走了,也不存在什么麻烦不麻烦的了。
他仰着头,呼出一口沉沉的气。这明明是他一直在期待的事情,可不知道为什么,此刻却感觉不到应有的解脱和愉悦。
他想了想原因,也许是被梁起鹤折腾的麻木了吧。
口袋里的手机传来了“叮”的一声提示音,打断了脑海中发怔的思绪。他拿出来看,方昊唯发了两张罗尼大师的雕塑展门票,时间就在下周日。
他看着那两张门票,黯淡的神色就像被颜料化开的水,双眼几乎是瞬间就明亮了起来。
他点开输入法,飞快地打出了【这是什么?】
那边等了一会儿才有回复:【罗尼大师的展览啊,你不是一直很想看的。我同事刚好认识人,弄到了两张票,不过地点在裴湾。】
林稚虞当然知道是罗尼大师的展览,他其实想问的是方昊唯为什么有两张票,还特地发给他,是要陪他一起去看吗?
他在输入法上反复敲击出这个问题,却又一再删掉,最后好不容易发了一句看似平静的【你也去吗?】
发完后他就焦虑地等,时间却像被什么突然拖住了脚步,在他的世界里变得慢极了。他盯着那个窗口,也不知道等了多久才看到了“对方正在输入”的显示。但是很快的,满腔的期待就在看到那一行最新消息的时候凝成了冰。
【我不去了,下周末要带茜茜的爸妈出去玩。】
指尖悬停在了输入法上空,他知道必须要回一句的,可脑子里就像涌起了一片寒冬的浓雾,遮蔽了原本温暖的阳光,也将所有见不得人的妄念又压回到潮湿的泥土深处。
衣服上那若隐若现的消毒水味道莫名变得刺鼻了起来,他呼吸了几下就想吐了。于是放下手机,将身上的衣服脱去,打开了淋浴的冷水阀门。
冰冷的水流冲湿了头发和身体,也将医院那股味道冲刷殆尽。他看着墙上的镜子,里面倒映着一个形容狼狈,像是溺水鬼一样苍白的自己。
他其实很不喜欢照镜子的,因为有时候照出来的他是一个不能见人的模样。可从小到大,贺彤都只喜欢镜子里的他,喜欢那个涂脂抹粉,穿着艳俗的裙子和丝袜,在镜子前搔首弄姿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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