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仁禄缓缓睁开眼来,只见自己果是躺在河岸边上,江水哗哗地从他脚下流过。转头只见一白发苍苍地老妇,衣衫破旧,蹲在他的边上,低头正看着他,目光之中满是慈祥怜悯之意。贾仁禄和她目光一触,顿觉平安喜乐,胸中郁闷不知何往。
那老妇人向他上下打量一番,问道:“你怎么了?”
贾仁禄道:“我遇到了歹人,东西被抢,人却被他们绑了,推入河中。”
那老妇道:“唉,真是可怜。”扶着他缓缓站起,伸手却解他身上的绑缚,却解之不开,又道:“你在这里等等。”转身向不远处的茅屋中走去。
贾仁禄环顾四周,只见不远处放着一只大木盆,盆里有几件衣衫。木盆边上是一柄捣衣杵,看来老妇正在河边浆洗衣衫。
过了许久,那老妇手提着一个竹篮,缓缓走近。将竹篮放于地下,从中取出一柄剪刀,将他身上绳索绞断。
贾仁禄揉揉手腕,那老妇道:“我看你一定饿了,来吃饭吧。”说着端起一只瓷碗,碗内盛着大半碗稀粥,递给了他。
贾仁禄不知怎地便想起他的母亲,眼圈一红,泪珠在眼中转来转去,险些流了出来。忙克制住,道了声谢,端过碗来,咕嘟咕嘟的将那半碗粥给喝得个精光。
那老妇笑了笑,道:“吃饱了没有,要不要再来一碗?”言语之中也颇蓄深情。
贾仁禄曾因落难到过刘泽家里,险些吃上野菜,是以知道三国时老百姓生活还不富裕,有稀粥吃的估计已经算得上是小康了。虽然这碗汤水填进他那已咕咕乱叫的肚子里一点感觉都没有,但他也知道这碗粥八成是这老妇人的午餐,有的吃就不错了,如何还敢再要?摆了摆手,对那老妇人说道:“吃饱了,谢谢您。”说着将瓷碗递了上去,便在这时肚子咕咕地叫了起来,显是在说饿死了,快给我饭吃。
那老妇微微一笑,从篮中取过一只瓷壶来,在他的碗里又倒了小半碗粥,道:“快吃吧。”
贾仁禄摸着肚子,心中暗骂,道:“叫屁叫,再叫老子……”他的肚子显然不知道他心里所想,仍是咕咕地叫个不停。贾仁禄叹了口气,一仰脖又将那碗粥灌入腹中。
那老妇道:“还要么?”
贾仁禄心道:“不是能再吃了,再吃老子就要遭天遣了。”说道:“真的吃饱了。”好在此时他饥火稍抑,肚子也就不再叫了。
那老妇点了点头,收起碗壶,拎着篮子走向茅屋。过不多时,她复又走出屋来,来到江边继续浣衣。
贾仁禄上下打量着那老妇,心里不知怎的,竟想起一副对联来:“生死一知己,存亡两妇人。”这可以说是淮阴侯韩信一生的写照。上联的那一知已指的是萧何,当年韩信投刘邦时不遇,心灰意懒之下,弃刘邦而去,多亏萧何披星戴月,将他追将回来举荐给刘邦,他才能够平步青云,功成名就。然而就在韩信密谋造反时,却也是这个萧何从中捣蛋,献计诱韩信入宫,将他斩首。这便是所谓的生死一知己。下联的两妇人便是漂母和吕后。当年韩信落魄之时,幸得河边一洗衣妇人接济他饭食,不然他早就饿死沟渠了,哪还能领兵打战?其后他飞黄腾达之时,却是死在吕后手上,真可谓是存亡两妇人。
贾仁禄一想到这对联,心中一凛,心道:“老子今天也算遇到漂母了。若没有她,老子估计也得饿死。照这么说老子岂不和韩信有点像?和这厮有点像肯定不对头。看来老子日后要处处提防,别倒在妇人的手里……”
那老妇年纪有些大了,手脚颇不灵便,捣了几下,便要停下来喘口气才接着捣。贾仁禄看在眼里,疼在心上,走上前去,伸袖子替那老妇抹汗,道:“老人家你怎么一个人捣衣?家里还有别人吗?”
那老妇心中伤感,泪水忍不住夺眶而出,哽咽道:“都死了,就剩下老婆子一个人了。”
贾仁禄歉然道:“不好意思,我让您伤心了。”
那老妇摇头道:“没什么,我老伴早年间病逝了,家里就一个小子,我好不容易将他拉扯大。刘使君攻刘璋时将他征入伍中,在打雒县时走小道被乱箭射死了。”说到此泪水便又止不往的流将出来。
贾仁禄长叹一声,道:“从这里到江州远么?”
那老妇伸手一指东南方道:“不远,沿着东南方向走不出五十里便到。”
贾仁禄四下瞧了一眼,心中默记周遭景物,道:“大恩不言谢,在下身有要事,就不多打扰了。”长揖到地,迈步向东南方走去。
那老妇侧头向他瞧了一眼,问道:“你要去江州?”
贾仁禄点头道:“正是。”
那老妇面有忧色,道:“我劝你还是别去的好。”
贾仁禄茫然不解,问道:“却是为何?”
那老妇道:“江州被一伙蛮兵攻下了,见人就杀,如今城中一片混乱,你去不是找死么?”
贾仁禄大吃一惊,道:“蛮兵?这怎么可能?”
那老妇道:“我是听道上逃难之人说的,应该不会有假吧。那伙蛮兵刀枪不入,还有怪兽助阵,甚是厉害,无人能挡,不到一个时辰城池便被攻下了。”
贾仁禄沉吟道:“刀枪不入……怪兽……”心道:“得,一定是藤甲兵和象兵,八成就是因道远而不及赶来的五万援兵,他们怎么会攻打江州?”
那老妇见他面有难色,不住来回走着,便问道:“你到江州有要事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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