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暖静静地听着,然后问:“妈,你后悔吗?”她知道,以婆婆的姿色、才华和家世,要找一个比公公更好的并不是难事。
杨蔓蕾笑着摇摇头,回答得很坚定。“后悔什么呀?我像是会后悔的人吗?从嫁给他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将来要面对什么样的生活。其实,真没什么好后悔的,难道我要后悔我得到了最专注最热烈的那份爱情吗?说‘不在乎天长地久,只在乎曾经拥有’那是假的,但只要曾经拥有过这一切,我就有足够的勇气去面对未来的每一天。所以我告诉自己,我珍惜每一天就好。于是,我走到了现在,眼看两个人就要白发了。”
温暖看着她,静静地看着。过了一会,她一点一点地露出笑容,然后用温柔的声音坚定的语气说:“妈,我也不后悔。我也会害怕,但我不会后退。我知道,他希望看到我一直向前。”
杨蔓蕾伸出手来,抱住她。“暖暖,你是个好孩子,是个了不起的女人!”她比他们所有人想象的都要坚强。这个孩子平常用她的柔软讨好了每一个人,让大家都忽略了她内里的坚韧。
温暖轻轻地笑,眼角悄然湿润起来。
“走吧,咱们买菜做饭去。”无论如何,饭还是要吃。就算大人能饿,孩子可不能饿。
“嗯。”
两个人走到市场外,杨蔓蕾找了个不会被人撞到的位置,让温暖站着。叮嘱了一番,自己就进去买菜了。
温暖站在树下,看着身边来来往往的买菜的人。这个菜市场主要的客人都来自大院,所以大家热情地跟温暖打招呼。她淡淡地笑着,一一地回应。
高杨的身份不同于普通的消防员,相关的消息在报纸上是看不到的,大家也就不知道有这么一回事。所以跟往常一样同温暖打招呼、开玩笑。
杨蔓蕾提着东西出来,看到她站在树下,一手遮着眉眼,似乎在看树缝间漏下来的阳光。这孩子,总让人心疼而又惊喜。“暖暖,该回去了。”
温暖回过神来,看到她,微微一笑。扶着肚子慢慢地走过来,伸手去拿她手上的东西。“妈,我给你拿一点吧。”
杨蔓蕾没有拒绝,把其中两袋较轻的递给她。婆媳二人说着话,慢慢地往家里走去。
我们都在努力,所以你也要努力。
午餐是温暖亲自下厨做的,当然几位老人家都心惊胆战地在一旁看着。不过她做得很好,每一个动作都很熟练,也很稳。似在无声地告诉他们:我没事,不要担心!
杨蔓蕾躲进房里,被丈夫强有力的臂弯一搂,眼泪就掉下来了。当年高卫东身陷险境的时候,她都不曾这样脆弱。兴许是人真的老了,也就没那么坚强了。
午餐谈不上多丰盛,但跟往常一样,该有的一样都不少。温暖一贯的手艺,不说多么美味,但卖相好,香味直往鼻子里窜。
可大家的胃口都不好,故意说着轻松的话题,却散不去心底的沉重。
温暖倒是一口一口地吃着,吃得很认真,也吃得很饱。从她的脸上,看不出一点的蛛丝马迹来。
午饭过后,温暖的手机就开始不停地响。一个个名字,温暖有些都没办法将人对上号,可是那声音是亲切的,说出来的话是亲切的。
嫂子,你放心!他是谁啊?他是魔鬼杨!就是阎王还怕他把地府给砸了呢!
嫂子,孩子什么时候出生?让我认个干儿子吧。你告诉他,将来干爹把奶粉钱什么的都负担了,还有新衣服新玩具,看他动不动心。
嫂子,我是个粗人,不会说好听的。有什么需要你说一声,我就在这候着呢!
嫂子,我们这帮兄弟们一直都在!
……
温暖拿着手机,满脸泪痕,泣不成声。她想说一声谢谢,可根本发不出声音来。
她想起去部队的时候,兄弟们总是逮着她诉苦,控诉着高杨的种种罪行,说他是最烂的教官,是个恶人!可直到此刻她才知道,那是军人特有的表达方式。剥开那一层层的外衣,他们只是一群最真诚的军人!直到此刻她才知道,那个沉默的男人有多么宽厚和善良,在他如山的身影后,悄无声息地站着那么多人,那么多顶天立地的汉子。
温暖缓缓地闭上眼睛,任眼泪肆意流淌,那个山一样挺拔厚实的男人,即便真的不在了,仍用他曾经的恩舍换来的回报,无声地保护着她和孩子。
“暖暖,你没事吧?”杨蔓蕾和慕云清担心地站在她身侧,一左一右。
温暖缓缓地睁眼,缓缓地摇头。她看着杨蔓蕾,揽住她的肩头轻轻地说:“妈,高杨会没事的,他会回来的。”
谁都不知道怎么回答,也不知道如何安慰。只能这么看着她,一言不发。
也许是哭得累了,温暖靠在沙发上睡着了。眼角,仍有泪痕。
朦朦胧胧间,电话又响起,惊醒了本就不踏实的梦。电话是部队打来的,说事情有些紧张,让他们到市公安局的法医处认尸。
绕是杨蔓蕾这样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听到那两个字,也不由得身体摇晃起来。
温暖却稳稳地站住了,听着那边挂断了,缓缓地放下电话。伸手,扶住了婆婆。“妈,你别害怕。不会有事的!”
短短的几个字,杨蔓蕾差点泪流满面。这个傻孩子,明明最害怕的是她自己,却要反过来安慰他们!
温暖缓缓地放开手,又说:“妈,你在家里呆着吧。我去就好。你们都别去了,让刘叔载我过去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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