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我喝酒吧。”
“喝什么?”
“二锅头。”
飞儿从冰箱里拿出几瓶二锅头,递给我,自己留了一瓶。
我没有看她,自顾自地在床上喝着,二锅头很辣,辣得人想流泪,辣得人说不出话。
中天从书房里起身,走到我房间门口,看了看,叹了口气,又回去了,躺在书桌下的《刺法灸法学》和《精神病学》上睡了。
“你喝慢点,等等我。”飞儿说。
我没理她。酒精顺着我的喉咙向下,通过食管注入我的胃里,我的胃一阵痉挛,胆汁、酸水直往外冒,泛到我的嘴里,钻到我的鼻子里,我的鼻子一酸,泪水不住地流了下来。
我不记得我喝了多少瓶,反正我喝醉了,反正飞儿没有陪着我醉。
我昏睡的时候,我感到嫩滑的皮肤,感到柔软的胸部,我恍惚间看到飞儿将我收拾好,盖上被子,然后躺在我的身边,看着我,我不知道她当时眼中的点点白光是什么,可能是泪水,可能是台灯的光亮,可能是窗外的万家灯火,可能是空中的点点繁星。
我再醒来的时候,她不见了,屋子里空荡荡的,似乎她从未存在过,仿佛之前只是一场梦。我有种直觉,除了梦里,我再也不会见到她了。
自木槿和白薇走了之后,世界好像少了点欢乐,少了点变数,好似一台电脑关闭了正在运行的多余程序,整台电脑开始飞速运行,世界的朝夕变幻越来越快,我从蝉鸣里看到了雪花纷飞,在雪花纷飞里看到了百花初盛。时间就这么过去了,好似往昔就没有存在过,好似我上了大学就到了大五,之前的一切都是虚幻的。
窦先生打电话给我,说一起喝茶去。
我问他为什么不喝酒,他说他老婆不让他喝酒。
下课后,我坐在南院行政楼前,伫立着“勤”“勉”两块石头的花坛旁边,有意无意地把新生的嫩草拔起,把新开的花朵摘下,然后扔在路上,任过往的学生踩踏。
窦先生乘着电梯从行政楼出来,他的白发又多了,六分白,四分黑,黑的在左边,白的在右边,他一反常态地穿着休闲,好像要去大排档吃做法粗糙,味道怪异的炒菜一样。
窦先生把车开到校门口,摇下车窗,对我招了招手,让我上车。
“去哪儿喝茶?”我问。
“我一个朋友开的茶馆那儿。”窦先生说。
“在哪儿?”
“静海,靠着我家那儿。喝完茶,我送你回来。”
车往静海开去,从静海的郊区开到市区,路过我住过的单开门独开院,周围绿树成荫,两百块一个月的房子。现在这套房子已经涨到六百块一个月了,周围的绿树也少了很多。
“变化很大啊。”我说。
“是啊,没在这里生活过的人看不出来,但我们这些在这儿有过回忆的人总能一眼看出变化。”窦先生说。
窦先生的声音变得有点凄凉,表情似乎很是伤感,白发似乎又多了一根。
车继续地开着,夕阳有些微醉,红透了半天天空,青色砖瓦的屋顶也被夕阳映得通红。
静海的市区很热闹,街上大大小小的商铺,卖吃的喝的百货用品的应有尽有,人们走得悠闲自得,似乎他们二十五公里以外的不是天津市区,而是大海,而是千里沃野,没有喧嚣,只有无边无际的空灵旷达。
高中附近的街上坐落着酒吧、游戏厅、网吧还有大小不等的旅馆,小的如同杨柳青的“卫民旅馆”,大的如同天津市区的阿尔卡利亚。正值放学时候,穿着校服的高中生们从校门口一涌而出,很多早熟的男女挽着手臂,挨着肩膀,卿卿我我,时而相视一笑,时而拥抱接吻。他们齐刷刷地走向繁华的街上,吃吃喝喝,酒足饭饱之后,相互依偎着去旅馆里开上几个钟头的房间,在床上爱抚交欢,温存到十一点钟,收拾打理一番,各自回家。
车停在一条偏僻的街上,街上只有一家营业的店铺,店铺上写着“止观轩”。这应该就是窦先生朋友的茶馆了。茶馆外装饰都是竹质的,一根根青竹将水泥的商铺硬是打造成了山水之间的雅居小宅。竹子青葱,竹管里能听到水声,能听风声,还能听到丝竹声。茶馆里面是青砖铺成的地面,地面上是木质的桌椅,古色古香。
“还是老样子?”窦先生的朋友问他。
“嗯。”窦先生说。
“我再送你一壶我刚进来的云南白茶,你家乡的。”那朋友说。
茶黄中有绿,绿中透着白,白是水的清,绿是茶的叶,黄是心田中的一抹忧伤。我喝了一口,很苦,但不涩,苦得让人难以下咽,恰好在嘴中回味无穷,时间久了,才发现,其实并不苦,只是莽撞之下初尝一口,不知道茶水本意,错怪了香醇。
我跟窦先生学了四年的茶,一点进步也没有,我总觉得每一个步骤都是繁琐而无理取闹,以至于所有的茶都是一样的喝,一样的装模作样,一样的喝不出真正的茶味。
“这杯茶怎样?我一直都喝这个。”窦先生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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