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还挂着眼花儿,这会儿又笑起来了,真是又哭又笑,黄狗飙尿。”
“是忠旭嬢嬢家的娃儿吧?”她在下面只能看到两个站着的大人和蹲着的信好潘宏的半个脑袋:“她也在上面啊?”
“是她,昨天上来的。”黎书慧将孩子抱起来给李明慧看,她却在怀里依然笑得咯咯不止,原是潘宏一直在下面捉着她的脚逗着玩:“又放假啦?这回又在屋里待几天,还有多久考试呢。”
下面的姑娘似乎正想着什么高兴的事情,左脚闲不住的踢了下脚边的野草,双手也不得空的玩着两边的书包带子,十七八岁的姑娘,明艳动人得很:“放完了,都考试过了。”
这倒令忠传想起来一回事,她今年也有这么大了,便问道:“慧儿马上也要读大学了吧?是不是快了?”
“嗯,快了。”她笑的更甜,又有点怪不好意思,那神情像极了吴秀珍,因为年少,又比吴秀珍更率性些:“高考已经考完了,通知书还没下来呢,暂时还不知道。”
忠传因为忠承和信好,对这事儿格外上心:“考得好吧?考的好在哪儿读都可以,想考哪里呢。”
“可能上海吧,也不好说的。”她回答,双脚开始一蹦一跳的动身了:“嬢嬢二婆婆我回去了,我妈还不知道我今天回来呢。”
“那你铺盖毯子呢?怎么光是一个书包就回来了?上海又在哪个方向嘛?离北京近吗?有好远呢?”黎书慧将孩子放下,脚步慢慢追着三姑娘下来:“远了怕不习惯欸,到时候你一走你妈妈难逢难月才能看见你一回了。”
“远是有一点。”不过:“现在看也能看到,要想回来就离得不远。”
“到底还是远的,你二姐嫁到四川,大姐也在市里,要是你读书远了平常不能回来,那屋里不就剩你妈老汉两个人了,坐车要多久呢?”
“一天多吧,说是远,去了也是快的。”明慧直等着她走近,跨过堰沟跑到上面牛皮菜地里帮她把土坎边的背篓提起来才跟在她后面一起慢慢往家里走去。
忠传在上面直到看不见人影才回身重新捡起锄头,信好已经将地上的红苕装满了两个大背篓,还有一些锄口,实在装不下了,母子俩相互对望一眼:“不捡了,你带着赵盈也回去吧。”
背篓太大了,满满一背篓的红苕不在他能承受的范围之内。
“一味就说她屋里三姑娘读书得行,硬是考出个大学生唛。”黎祥琴在上面蹲着半日,这时终于起来,忍不住双腿哆嗦。
忠传只笑了笑,心里惦记信好的事,自顾沉思去了。
信好带着孩子一走,潘宏也脚跟脚一道跑了,忠传这时才看到上面的大石头上坐了个人,只是边上有竹林挡着,大家便一直没察觉,看那样子,恐怕已经在那儿坐了好一阵了,这回他倒没背背篓,光一个人在那儿坐着。黎祥琴看忠传背了一背红苕回家,自己也走到这边来背背篓装猪草,也看到了坐在上面的人,即刻大吼:“个龟孙子,你就在那上面坐着吧,你坐着看我一会儿把饭煮好了给你端过来。”
王黑娃动了动,仿佛丧家之犬一样站起来往石头背后下去了。
天色黑的看不清路,还在外面的人因为走惯了那路,就那样摸着回去了。
忠传发现,信好的情绪不知何时突然就尖锐异常起来。
她还没来得及关心他的学习成绩考的是否理想,到第二天一觉醒来,他已经变了一个样子。
也或许是大家都习惯了他向来的谦逊懂事,才会对这一突如其来的叛逆感到十分的意外惊惶。
早上许久没有起来。昨晚商量好了一早起来将堂屋打扫出来掰包谷的,可一直到老张出门望水,忠传喂马割草都回来,他仍在床上睡着没起来。黎书慧在灶房做饭,一面忙,一面不满的唠叨:“喊了多少遍也不起来,晓得他是脱神了?平时读书这会儿都走到学校了还睡着!准备放假了在屋里当少爷了……”
忠传的脸色便跟着不好看了。她在楼下坝子里叫他,连着好几声“张信好”不见答应,一下着急起来,上楼看,正撞上他从屋里出来,没一句招呼,板着脸径直往楼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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