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门在裴孤锦眼前被砸上,裴孤锦只觉一股闷气堵在胸口,一拳朝墙上砸去!然而那声预料之中的闷响并没有传来,裴孤锦堪堪在墙边半寸处收住了手,没敢惊动宋云桑。
他转身,院中被定住的人仿佛忽然活了过来。校尉们开始聊天,阿佟开始胡乱将碎银收入钱袋,岑修杰坐在厨房门口,将头往粥碗里塞。
裴大人被小媳妇推了!裴大人被小媳妇踢了!裴大人被小媳妇甩门了!这戏码,他们还能再看五百年!可是——裴大人不要脸的吗!他们还是假装什么都没看见吧!
裴孤锦的目光在突然忙碌的众人脸上扫过,这回,并没有点岑修杰的名,而是……直接坐去了他身旁。
岑修杰捧着粥碗,身体僵了。看来是他的碗还不够大,遮不住他这颗智慧的脑袋。他偷偷朝旁看去,便见裴孤锦岔开腿,双手架在双膝上:“我吃醋了。”
你吃醋了,和我说干吗?岑修杰欲哭无泪,半天才敢回了句:“这种事,我能不知道吗……”
裴孤锦却又烦躁扯了扯衣领:“你不知道。萧越冰此人十分狡诈,我怕桑桑被骗。”
这句话出口,心中那些黑暗翻涌着,露出了本来面目。前世,宋云桑爹爹遇害的消息传来,宋云桑几次哭得晕了过去。裴孤锦只要有空便陪着她,希望她早些从失去亲人的悲痛中走出来。起初,宋云桑是渐渐缓过了些的,总算不会时时以泪洗面。可半月后的某天,裴孤锦在宫中当值了一整天,回府就发现,宋云桑又将自己关在了房中。
她不让他进屋,裴孤锦担心,喊话又得不到她回应,只得破门而入。夕阳余晖中,宋云桑坐在窗边,整个人有种古怪的安静。那天她并没有说什么,可自那之后,她就变了。她不许他碰她,再没有在他怀中哭过。她总是用一种隐忍又痛苦的眼神看他,好似她对他的情绪很复杂。这么半个月后,她终于准备好,与他对质。
她拿出了他的信物和证人的供词,逼问他何时在何处,是不是他派人杀了她爹爹。信物是他不小心丢的,供词是假的,所谓的证人已经死了。那个时间他和尹思觉在一起,除了尹思觉,没人能证明。他被陷害得很彻底,所有证据都指向他,而他无法自证清白。
他只能一遍一遍告诉宋云桑,他喜欢她,他没理由杀宋侯爷,让她伤心。可语言是苍白无力的,宋云桑更愿意相信那些“证据”。她得不到解释,终于崩溃了。她要离开他,而裴孤锦无法接受。他强留住她,期待着假以时日,宋云桑会看到他的真心。他们是夫妻,他爱她,她便是不爱他,也总该信他。他相信宋云桑的信任只是迟了些,只要耐心等待,他总能得到。可他等了五年,等到死,也没等到宋云桑的这句“我信你”……
裴孤锦忽然明白,原来今日让他失控的,并不单纯是他的醋意,更是因为萧越冰此人狡诈程度不逊于尹思觉,他心中本能忌惮。大约在他心里,一直害怕会有人离间他和桑桑。这种害怕平日尚且不显,可一旦事情无法掌控,那种不安便会自心底深处爬上来。两人相处越甜蜜,这种焦虑就越强大,他就越无法接受谁掺进来,兴风作浪。他只想严丝合缝关着宋云桑,杜绝一切她怀疑他的可能,不让她身旁有一点风浪。
岑修杰的确不知道裴孤锦心中的秘密。小孩眨了眨眼:“她被死瘸子骗了,然后呢?”
裴孤锦默然半响,低声道:“然后不相信我,和我闹别扭。”
岑修杰神情一言难尽,缓缓抬手指向屋门:“那师娘现下……难道不是在和你闹别扭?”
裴孤锦:“……”
岑修杰反应过来,抓住自己手指扯回,尴尬赔笑。他觉得自己这么扎裴孤锦的心,定是要挨揍了。却不料,裴孤锦只是面无表情站起身,朝屋门行去。
裴孤锦的确很想揍人,但他也知道,岑修杰没说错。似他现下这般,旁人还没使阴谋手段,他就和宋云桑闹了别扭,才是真正犯蠢,正中了萧越冰下怀。时间也过去一炷香了,宋云桑该缓过些了,裴孤锦准备去哄她。
裴孤锦行到屋门旁,开始轻唤:“桑桑,桑桑你开开门。”
屋内没动静。裴孤锦自然是不敢硬闯的:“桑桑,我错了。其实我也不是凶你,就是一时情急说话大声了点,你看我和旁人说话还更大声呢?你出来,我让你吼回来,好不好?”
闷头胡乱聊天的众校尉:“……”
裴孤锦变着法子哄骗:“现下这里好多校尉都在笑话我,你也来看一看,解解气?”
众校尉:……好吧,他们错了。瞧裴大人现下这模样,他哄起媳妇来,根本不要脸的啊!
可饶是裴孤锦不要脸,各种丧权辱国的讨好话都说了个遍,宋云桑还是不开门。裴孤锦技穷了,却忽然看到一旁偷偷打量他的阿佟,福至心灵想起之前宋云桑闹别扭时,阿佟使过的招数:“桑桑,我今天还有事要外出呢,你气归气,总得让我进来换身衣裳吧。”
这回,他没等多久,屋门便吱呀一声响,打开了一道缝。裴孤锦心中一喜,赶紧钻进了屋。宋云桑正快步朝屋内跑,裴孤锦反手一个关门,冲上去抱住了她:“桑桑,好桑桑,你别生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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