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云桑下了马车,刚刚进府,便见嬷嬷扶着曹氏迎了上来。曹氏约莫四十岁,平日也是保养得当的,如今却是颜色憔悴,一脸焦虑:“云桑,太子妃她怎么说?”
宋云桑唤了句“夫人”,又朝府外的锦衣卫看了眼,小声道:“进去说罢。”
曹氏只得按捺住焦急,与宋云桑进了正房。暮冬的天,下了小雨,天色灰蒙蒙的。宋云桑在厅中站定,无意识拧着衣角:“太子府被御林军围了,我在府外等了两个时辰,也没见到太子妃。”她顿了顿:“只知道,太子昨夜被皇上软禁了。”
曹氏听到这话,面色大变:“这可怎生是好?连太子都垮了!”
宋云桑一惊,连忙制止:“夫人慎言!”
曹氏反应过来,不敢再提太子,却是突然摔了手中茶盏,开始骂身边丫鬟。宋云桑立在偌大的厅中,听着曹氏对丫鬟厉声恶语,觉得心口堵得慌。
昨夜戌时,锦衣卫来府中带走了宋云桑爹爹宋侯爷。一个时辰后,府衙又来人,抓走了侯府所有男丁,包括宋云桑六岁的弟弟。一群女人在府中乱了分寸,宋云桑和曹氏商量半宿,决定分头行事。宋云桑去找她的闺中密友太子妃,却连太子府的门都没进。
一路回来,宋云桑也是惶惶的,只希望曹氏这边会有进展。可看现下这情形,曹氏应当也是碰了一鼻子灰。
情势的确不好,可迁怒下人,又有什么意义?宋云桑此时方意识到,曹氏是个扛不了事的。曹氏出生小户,本只是侧室,是宋云桑母亲过世了,宋侯爷才勉强将她扶正做了侯夫人。现下这情形,府中都没个男丁可依靠,曹氏身为主母还这般沉不住气,要她一个姑娘家怎么办?两人一起拿下人撒气吗?
宋云桑找了张椅子,默默坐下了。曹氏骂了好一会,总算平静了些,这才告诉宋云桑,她上午去找了几位与侯爷相熟的高官,却无一人肯见她。
宋云桑已经猜到了,垂着眼道:“太子被软禁,这是大事。他们忙着营救太子,想是暂时没法分神管爹爹的。”
曹氏又开始骂那些不肯帮忙的高官。宋云桑听着那刺耳声音,愈发觉得心里堵了,索性起身告辞:“夫人也别太生气了,我下午再去太子府看看,或许有转圜。”
她朝门外行,心中沉沉压着一个问题:若是过几日还没转机,她又该怎么办?
一个念头划过脑海:……她便去求裴孤锦吧。
仿佛冷风入骨,宋云桑生生打了个寒颤。她用力摇了摇头,喃喃道:“不会的,不至于到这一步,一定还有别的办法。”
她回到房中,午饭也没吃便睡下了。昨夜一宿未眠,她的身体实在是吃不消了。想是太累,她做了许多乱七八糟的梦。先是梦见爹爹被斩首,她也被充入教坊司。又梦见那个男人身着红色飞鱼服,捏着她下巴笑得可怖:“桑桑,怎么还是落在我手上了?”
宋云桑在噩梦中沉浮。也不知过了多久,敲门声将她惊醒。她浑浑噩噩坐起:“进来。”
房门被推开,丫鬟领着曹氏进来了。曹氏在宋云桑床边坐下,面色还是灰败,眼中却有了些神采:“云桑,你可记得侯爷之前有位幕僚,姓李的?”
宋云桑半响才清醒过来,按了按眉心:“夫人是说,那个30多岁八字眉的瘦高个?”
曹氏连连点头:“对,就是他。他去年不是离开了侯府吗,昨夜抓人,便没抓他。他听说侯府出了事,十分担心,传话来说有办法帮忙,约我们一见。”
宋云桑抿了抿唇。她道:“爹爹此前从来没有遣走过幕僚,这人也不知是为何离开。他的话,能信吗?”
曹氏急道:“怎么不能信!侯爷当时和我提过,说是他家有事,才会离开京城。现下这情形,我们若瞻前顾后,还怎么办事?!”
宋云桑这才应允:“好吧,既是这样,那我们去见他。”
曹氏却道:“我午饭后便呕吐眩晕,方才叫大夫来看过,说是受了风寒。虽也不是什么大毛病,但就怕去了反而碍事。”
宋云桑打量曹氏,见她脸色的确是差,也不好强求,只得道:“那夫人便在府中休息,我带几个强壮的嬷嬷过去便是。”
一刻钟后,宋云桑赶到了御茶轩。这是京城数一数二的茶楼,贵人们时常选择这里谈事。小二将她引到了三楼包厢,宋云桑推门而入,便见到了侯府的前幕僚李荣。
李荣见到她,大步迎上前:“大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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