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她不怎么会编,但拆比编容易多了。
她聚精会神地拆解着打结的如意结,祈祷着自己的荷包不要有重头再来的机会。
拆着拆着,荔知忽然觉得不对。
鹿窈说不知怎的打了结,可她手中的如意结,分明是由好几个死结连在一起。如果只是无意,会结这么死的扣吗?
就在她起疑的同时,鹿窈下了床。
鞋子就在床下,她却略过鞋子,光着脚走在地上。
“我说过了,只有你我的时候,不必自称奴婢。”鹿窈的声音像游魂一般飘渺微弱,“你总是对我自称奴婢,只有少数几次,你自称‘我’……我真的很高兴。”
“后宫里,除了你,我没有其他可以信任的人。我以为只有你不会伤害你,因为只有你在我最危难的时候伸出援手。”她说,“……我真傻。”
“……昭仪。”
荔知的喉咙滚了滚,却说不出更多的话。
她的手里握着打了死结的如意结,鹿窈的手里握着一把不知何时出现的小刀。
匕首尖,抵着荔知的小腹。
“荔姊姊,”她说,“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很傻?”
她知道为什么如意结上有那么多的死结了。
“皇上告诉你了。”荔知说。
“你瞒了我这么久,是不是很得意?”鹿窈轻声道。
“……我从未这么想过。”
“这枚如意结,”鹿窈说,“是我在七夕宫宴前为你编的。”
如意结上每一颗珠子,都是她挺着大肚子,亲自到尚服局挑选的。
她曾虔诚地跪在窗前感谢上天,在冰冷而可怕的深宫里,有一个像家中姊姊般的人愿意对她好。
这不眠不休的数日,她在房中辗转反侧,噩梦连连。
有时候,她梦见自己回了家,荔知千里迢迢前来拜访做客,她拉着荔知的手,自豪地带她巡视家里的每一个角落。
有的时候,她梦见自己变成了一只虫子,或者是一只蚂蚁,看见荔知正在和皇帝赏画。
她听见荔知在和皇帝说:
“……这个安县经学博士的女儿容姿端丽,皇上以为如何?”
皇上不辨喜怒,带着无法琢磨的微笑,端详着画中的她,半晌后,点头道:
“不错。”
就像他画下不着寸缕的自己,看着画作称赞一样。
不错。
短短两个字,如泰山压顶一般压在她的身上。
还有的时候,她明明梦到自己回到了家,但是第二日,迎她进宫的车马就停在了自家门前。
她哭着,喊着,看着爹娘被推倒在地,而她被强硬地塞进了马车。
画面接着旋转,她跪在了静兰阁,怡贵妃的宫女正在狠狠地掌掴着她。怡贵妃说,罪不及家人,要杀她一个。
然后,荔知站了出来。
别救我了。她在心里说。
与其事后知道真相,不如就死在这里的好。
梦境终究是梦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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