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宅,都要去撞一撞,他就是大南方主义。”吴碧波道:“我也知道他们那里有南
货,全是稻香村贩来的。就靠他那一口苏腔,引起人家同乡之念来卖钱罢了。”何
剑尘道:“说你们不肯信,有一个卖南菜,发了几万银子财哩?”吴碧波、杨杏园
都不肯信。何剑尘道:“怎么没有?而且这个人的生意,还在做呢。这个人叫王阿
六,是上海人,一个大字也不识。他不知道怎样到北京来了,无以为生,就挑了一
担南货,到南边人家去卖。他走的人家,和别人不同。别人挑了南货是到大宅门里
去卖,他挑了南货,却到南方姑娘小房子里去瞎闯。无论人家买不买,他总说了一
顿闲话再走。因此这些老鸨和龟奴,他认识的实在不少,熟悉了,生意自然也不坏。
后来他翻然改计,不干这生意,却花了一大笔运动费,在津沪海轮上,弄了一名茶
房当着。靠着他在北京南班子里人眼熟,就常替他们向上海带东西。北京的南班子,
和上海的长三堂子多是有关系的,东西带来带去,无非是班子堂子之间。日子一久,
上海长三堂子,他又认识人不少了。这一来,南北跑的姑娘,没有人不知道王阿六,
来往坐船,也非等王阿六这条船不可。甚至有些老鸨子不能亲送姑娘,简直就送王
阿六多少钱,请他包接包送。连北京到天津这一段火车,王阿六都代为照应。因为
这样子,他另请一个人替他茶房的职务,自己却北京上海两头跑,带贩烟土私货,
带为姑娘解款项珍宝。总而言之一句话,京沪之间,窑子里的事,他无所不办,无
往不弄钱。”杨杏园道:“我仿佛听见有个姓王的茶房,在北京盖了两幢房子,就
是他吗?”何剑尘道:“对了,就是他。盖的两幢房子,也是离不了吃窑子,全是
赁给窑子里的人住。据人说,他手上大概有两万多了。作一个茶房,能挣到两三万,
我们衣冠楚楚之士,得不了他十分之一,说起来,岂不令人愧煞。”杨杏园道:
“茶房挣两三万,你就觉得多吗?我听说,闵克玉家里有一个听差,家私快到十万
了,那不让我们听了,要恨无地缝可钻吗?”吴碧波道:“你两个人说的,还不算
奇。我倒知道一个最妙的财主。不知道你二位,有银行界的朋友没有?若是有,应
该知道银行界里有一个甄厨子。”
说话时,茶几上一大包蟹壳黄已经吃完,只剩一个椒盐的。杨杏园是坐着,吴
碧波是站着,不约而同的,两个人都伸手来拿这个烧饼。杨杏园坐得近,就先拿到
了。因笑道:“我倒不知道有这样一个名人,真是枉为新闻记者。你既知道,我很
愿闻其详,这个烧饼,我就算是报酬罢。”说时就站了起来,把这个烧饼塞在吴碧
波手上。吴碧波也就接着,笑道:“这要加点作料做一篇稿子,投到上海各报上去
登,准可以弄个块儿八毛的稿费,还不止一个烧饼吃着的价值呢。”说着,用两个
指头钳了烧饼吃着。杨杏园让他将烧饼吃完,笑道:“不管酬金多少,你既然无法
退还,当然要给我们新闻了。”吴碧波笑道:“实在我说得高兴,你就不行贿赂,
我也是要说的,你又何必多送一个烧饼给我吃呢!我这就告诉你罢。这个甄厨子,
他向来是在大华银行包厨的。行里有上百行员,都是由他开上等伙食。他们可放着
正餐饭不吃,每人又凑出十块钱,另办伙食吃。他们总裁的伙食,每席是十二块钱。
总裁一高兴,也许不要现成的,另外开了菜单子去办。你想,要办的不必办,却又
来办菜可以挣钱,这样双倍的进款,岂有不发财之理。而银行里的钱,都是现款,
什么时候要,什么时候有,甚至于菜还没办,钱还可以先支。此外有些阔人,慕甄
厨子之名,家里办酒,以得甄厨子办的为有面子。”杨杏园道:“你先是郑而重之
的说,这甄厨子有趣,现在说了一大串,一点也不趣。”吴碧波道:“先要不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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