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里有多少票,全拿出来,诸位可以一个人拿一百张到大街上散去。我一面打电话
到各学校,叫他们邀同学快来,我想总可以上一半座。”大家听了,劈劈啪啪一阵
鼓掌,说法子极妙。大家便拿了戏票,出了春明剧场,分途分散。这个法于,却很
巧妙,不到半点钟工夫,男女就来了千把个人。吴士韩一头大汗,这才收拾干净,
就拿着铃子叮当叮当摇了起来。一会儿开幕,先演趣剧,这个时候,在街上得了戏
券的人,纷纷的进来,满戏场里,只听哄哄的声浪。台上演戏的人,只管说话,台
底下哪里听见一点?这趣剧演完,正剧开幕。剧中的主角,是一个富家翁,乃是何
钟音去的。他穿了一件红缎袍子,外罩青马褂,头上戴了小瓜皮帽,加上眼镜,夹
上夹鼻子的胡子,居然是个老者。便背着手,在布景后面,踱来踱去,口中叽哩咕
噜念脚本里的话,说也奇怪,念得烂熟的脚本,这个时候竟很有些仿佛起来。心里
扑扑的跳,背上一阵一阵的发热,他想道:“别慌!越慌越糟!”便走到休息处,
抽了一根炮台烟,又喝了一杯茶,然后走到布景后面,静等出台。过了几分钟的工
夫,照着脚本上,应该是他出台的时候,他便弯着腰,一步一点头,左右两摆手,
走着官路出去。偷眼一看台下,只见许多人的眼光,都射在自己身上,心里却又扑
扑跳起来,手脚不知道怎样好。脚本里面所有的话,也忘记了如何说起。他模模糊
糊记得一点影子,便随口诌着话说起来。在台上和他说话的角色,前言不对后话,
也慌了。而且那个角色又是一位宁波人,配上他的衡州京话,简直两个人,谁也不
知谁说什么。后来何钟音想起头绪来了。脚本里头,有句“那还了得”,便由台左
跑到台右,台右跑到台左,举起手,口里说道:“那还了得!那还了得!”台面前
前一排有个老头子,看看只摇头,叹了一口气,回头看左右座上的,也都皱着眉毛,
对着台上。何钟音在台上一眼看见,指着老头子骂道:“不许胡闹。”老头子淡淡
的说道:“我胡闹?就算我胡闹罢。”台底下的人,看见台上的演员和看客吵起来,
顿时一阵巴掌,开了几十架机关枪一样,闹个不休。在这巴掌声中,也有叫好的,
也有撮起口来吹哨子的,也有哈哈大笑的。有几个激烈分子,一直走到台面前,指
着台上乱骂。一个说道:“现他妈的眼,这哪是演戏,简直是一阵狗叫啦,进去哟!”
又有一个说道:“叫化子叫街,还比你受听,不轰你下台就得了,你还乱骂人!”
何钟音气急了,把夹鼻子的胡子,拿在左手,把那副空框的眼镜,拿在右手,站在
台中间,像木头一样,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吴士幹看看不好,只得走出台来,站在
台口,和台下只摇手,说道:“诸位请坐!诸位请坐!维持秩序。”这时弹压的警
察也来了,便说好说歹,把看客劝着全行归了坐。吴士幹忘记了这是台上,依旧还
站在台口上。看客里就有人指着说道:“那个不是演戏的,快请进去。”这一句话,
把全场的人,都提醒了,都哈哈大笑。吴士幹羞得满脸通红,望台后便跑。何钟音
站在一边想起演戏来,赶紧把胡子在鼻子眼里夹上,又戴上那副空框眼睛。台下人
看见他当场夹胡子,有几个人叫倒好,又是一阵哄堂大笑。没有演到三幕,台下的
人,纷纷的都退了出去,到了最后,只剩得一二百人。还有过路的,走门口经过,
看见里面灯光通亮,可以自由出入,也陆陆续续的走进来,站在椅子背后,胡挤一
阵。吴士幹一看,太不成规矩,就在后台对大家道:“北京人死顽固,他只会听那
一板三眼的戏,不配领教这样高尚的艺术,我们闭幕罢。”有人说:“戏还没有演
完,怎样好闭幕?”吴士斡道:“管他演完没有演完,糊里糊涂闭了幕就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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