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回刀仇忌天神色狞厉,独目如铃,七枚金环在一片震耳欲聋的暴响里扬舞翻飞,挟着万钧之力在挥起十一团桌面大小的光弧中,含着凌厉无匹的劲力,沿着左侧向右的怪异路线,划起千万道死神诅咒似的流光,在十一圈弧光中回转泻溜,仇忌天的狠绝之技,“左回九刀”中最为精湛的“大干入密”一式已在他倾注的全部真力下展出:
小六剑法,是孙明的压箱底技艺之一,也是他到了力竭拼命的关头时用以制敌于非命的最佳剑术,仇忌天的左回九刀更是他叱咤院江湖的扬名武功,而这“大千入密”一式,便包含了他左回刀全部的精华!
换句话说,现在,二人已到了拼命的时间,也到了生死一决的关头了!
寒山重已自远处逼近到三丈之外,他的戟斧皮盾斜斜垂下,尖锐的目光毫不稍瞬的凝视二人的较斗演变,这时,他的身躯已轻轻蹲缩了一些——
光辉与芒影在空气中倏忽碰上,又在一片怪异的声息中波波回荡涌散,刀刃与剑锋似乎像两条捉对儿纠缠的蟒蛇,像是永难分开的撞击削碰,无休无止,如两个精灵,在寻找着彼此间微乎其微的空隙准备钻进!
于是——
在一团寒光中,在一片呼啸里,有令人目眩神迷的闪旋,碎布衣屑像蝴蝶翩翩飞舞,散落周遭,带着自人类身体之上削落的肉条,带着低微的嗥嚎!
自然得就似空中的日月环转,大地的生息流递,光辉减冥,声韵逐减,两条人影分开飘出九尺。
左回刀仇忌天脸孔上的肌肉绷得有如一块铁板,牙齿深深陷入下唇,身上纵横交布着条条剑痕,血肉翻卷,热血如涌,左肋更有一处可怖的伤口!
斑玉剑孙明脚步方才沾地,已像一个泄了气的圆球,摇摇摆摆的坐倒地下,这位狼山派的掌门人面色有如死灰,双目黯淡无光,挽成高髻的头发披散两肩,一身白袍似是被千万个魔手撕裂,条条片片的垂挂身上迎风飘舞,大量的血可怖的自他全身遍处的伤口中淌流,胸膛、小腹两处,更有两条长达半尺的血槽,似两张贪婪张开的大口,一条列瘰疬的肚肠,便自他小腹上的伤裂处垂流出一大截。
空气里充满了肃煞与寒冷,充满了死一样的宁寂与郁闷,孙明艰的将他扭在手中的斑玉剑插进土里,迷茫着凝注对面的仇忌天,嘴唇翁动抖索:
“仇……忌……天……我……我们……一起……一起去么?”
仇忌天憋住一口气,忍着彻骨绞肠的痛苦,缓缓的道:
“不,孙明,你一人去。”
孙明全身痉挛了一下,又微弱的道:
“是……是你胜了?”
仇忌天坦率的道:
“不算我胜,孙明,你在重围之下,有些心浮气躁,贪功太切—或是找个陪葬者之心太切,你的小六剑够得上厉害,但是,如你澄神静心,再于小六剑里加上一着你擅长的‘回绞力’,那么,孙明,姓仇的就要陪你上道了。”
斑玉剑孙明迷蒙的抽搐着,喃喃的道:
“我没有……用回绞力么?……是的……我该用的……只要手腕一旋,随着肘部下沉便可以了……我没有用么……我……我慌张些什么……反正早晚也要去的……”
仇忌天面孔扭曲了一下,他咬着牙,道:
“孙明,你痛苦么?”
孙明孱弱的笑笑,声音像在风里摇曳的烛光:
“不……不痛……好像……好像觉得非常疲倦……想好好……睡一觉……身上……身上似乎连一丝儿力气也……没有了……有……有一种东西……似要自我身上飘走……我……我拉不住它……我……我也不想睡……真……真的不想睡……”
孙明喉头“咕噜噜”响了一阵,他的全身又起了一阵抽搐,头颅已无力的垂到一边,插在土里的斑玉剑,在大威门左近的琉璃灯光映照下,反射出蒙蒙的光影,奇幻的映着他那张失去生命的面孔,形象冷森而凄凉。
缓缓的,寒山重走上前来,向两侧的侍立者微顿首,神钓曹耐吏已率着四名大汉直奔上前,将仇忌天轻轻扶倒,立即为他先行止血止药。
禹宗奇与寒山重并肩走到仇忌天之旁,寒山重蹲下身子,轻轻的道:
“仇堂主,胁下伤口如何?”
仇忌天痛苦的皱皱浓眉,吃力的道:
“还好,假如在他的剑锋透入之时,再稍微一绞,本堂就完蛋大吉了,在他那斑玉剑插入之际,本堂实已不及再做任何闪躲,因为,那时本堂的大砍刀正斩进他的小腹……院主,孙明心中慌乱,否则,在平素他不会忘记剑入敌身时即用他擅长的‘回绞力’的……”
寒山重叹了一声,道:
“孙明与你功力在伯仲之间,但是他在重围之下一定心慌意乱,只要他慌乱了,就不会是你的对手,在我估计中。你今夕胜他是绝对的,不料却也受了这么严重的伤,仇堂主,如今你唯一要做的事,便是好生给我休养。”
禹宗奇一挥手,沉声道:
“即送仇堂主往银河堂去疗伤!”
神钓曹耐吏恭应一声,亲自率着四名大汉抬着仇忌天去了,寒山重长长吁了口气,凝视天际,在东方,已有鱼肚白色一抹。
他舔舔嘴唇,深沉的道:
“天亮了。”
禹宗奇颔首微笑:
“是的,今天必是个好天气。”
寒山重环顾周遭,感喟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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