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地一声马嘶,众人向声音来处瞧去,蓦地眼睛瞪大。只见他家王爷正从东岔路处拐过来,拥着个侧坐着酣睡的女子,那女子着的是王爷的外袍,而王爷,竟只着了里衣。前头几人赶忙迎上前去,后头的人开了大门,一路朝里禀报进去。
那晋蘅倒是一路不顾路人指点讶异的目光和议论,只是纵着那栗色骏马飞驰,所幸时辰还早,街上的人不算太多。到了家门口,抱着苏辛一跃下马,将那栗色马交给迎上来的侍卫,一路将苏辛抱到内院正房,放在他的床上,吩咐了人准备热水衣物等,待她醒来好服侍她梳洗。
他自己换了身衣服后便朝外面走去,刚走到门口,却又返了回去,叫道:“墨莲。”墨莲是自他十六岁时便随着他的贴身侍婢,年已二十,温柔端方。
待墨莲笑着向他望去,他才道:“让厨房准备些吃的,她醒了后应是饿了。”墨莲一愣,随即温婉点头道:“是,王爷放心。”晋蘅这才放心地朝东院老王妃处行去。
刚到院门口,就见丫鬟仆役阵列,有些有异于往日的严肃气氛。进得屋内,老王妃端坐在上首,下面四名锦服丽人见他进来了,都起身迎立。
晋蘅上前施礼,问了声安:“母亲安好。”见他起身后四位丽人便朝他拜了下去,齐齐软声道:“妾身见过王爷。”晋蘅一点头,刚要对王妃说些什么,忽地听到一声娇俏的“蘅表哥”自内帷传来,接着环佩叮咚,一个年可十七八的美人儿从帘后快步走了出来,见到他眼睛一亮,便朝他迎上去,上前牵住他衣袖,眼睛笑成了月牙儿,“蘅表哥想我没?”
晋蘅心内大喜,牵起她的手笑道:“自然。”
王妃萧氏在上首“咳”了一声,对那女孩儿道:“子雅且先进去。”说着朝跟着女孩儿出来的丫头婆子们瞥了一眼,为首的一位中年嬷嬷刚扭捏欲言,被萧王妃一摆手,生生将话咽了回去。
萧氏见萧子雅朝她瞧来,脸上颇为不解,乃笑道:“你蘅哥哥刚回来,请了安还要去休息一下。你也才刚到,让李嬷嬷带你回房重新梳洗一下,晌午再见不迟。”
萧子雅见姑姑如此说,虽不明白她为何忽然之间如此拘泥起来,但毕竟是晚辈,还是不好违抗,转过头去瞧了一眼晋蘅,微撅了下小嘴儿,颇为不舍地随李嬷嬷转回内堂。
待见不着萧子雅的人影了,萧王妃看向晋蘅,“蘅儿,你昨晚是去了何处?”
晋蘅微颔首答道:“回母亲,我是被红素那个妖女设计引出去的。她声言劫持了子雅,我一时着急才不及回禀母亲。”
“哦?”萧王妃一急,“那是引去了哪儿?怎么又带回个女子来?”
晋蘅垂眸静默了会儿,抬头道:“母亲,儿子要娶她。”
☆、第三章 旧事
萧王妃一惊,“什么?”
“儿子要娶她为侧妃。”
萧王妃立起,“为何?”
晋蘅上前一步,细细将事情来龙去脉一一道出……
曾经,晋蘅自小体弱多病,王府里常年药香缭绕。六岁上其生母先王妃亡故,其父怜其小小年纪哀毁太过,本就孱弱,经此大变,更有些不好之势,便央了素来交好的双清门大弟子尘远真人收做弟子,带往山中习武调养。
这一去,便是八年,直到十四岁方正式下得山来。若说他下山的原因,竟是奔父丧。
细说起来,晋蘅虽生在皇家帝族,看似无比尊贵,但父母缘浅,却也着实命苦。好在他上山两年后其父续娶的萧王妃待他有如己出,老王爷亡故他袭了王位后,因年纪尚小,兼之常年在山中修身养性,朝堂凡务多有生疏,府上应酬往来等等事宜也多是仰仗萧王妃及其娘家。故此心中对萧氏多有感激。
当然,这也有可能是因为萧王妃并无所出,而他是这王府的独子的缘故。对于这个可能,晋蘅只是在心里笑笑,即便如此,也是老天的厚待,赐他个母亲不是?
许是当初离府上山时太过年幼,他对父亲的几个妾室没有太深的印象,所以回府后即便竟没再见过她们,也未太过在意。过了很久,才偶然听萧王妃道了句“遣了出去”。
十年已过,他如今虽非当初那个腼腆懵懂的少年,但有些事,已经像信念一样扎根在他的心里,亦如十年前刚下山时那副清瘦出尘的模样,是不可磨灭和真真切切的。比如,他坚信萧王妃是个好母亲,亦如他坚信他的父亲只是普通的病故。
他如今凭着高超的武艺,拔萃的文才,得了当今皇帝,也就是他三堂兄的赏识,自其未登基时便相交甚厚,即便如今,也依旧行从甚密。
朝堂不提,出山十年,他在江湖上的名号也令人称羡。虽处在温柔富贵之乡,但自他下得山来,在门中学到的功夫却未忘修习,反而更加刻苦用功,前几年闲暇无事时也曾出外游历过,倒是赚足了风头名声,长了王府和双清门两下里的脸。一时间庙堂之高、江湖之远,莫不交口称赞。又因了第一代双清门主与他祖父的关系,一起有绮思妙想的雅士闲人戏称之为“佳话的再续”,倒是勾起了不少前辈高人共同的关于那段最好地诠释了年少轻狂与春风得意的旧事的绮丽记忆……
当还没有双清门的时候,有个叫谢双清的姑娘,光风霁月,巾帼不让须眉。她遇上了一位公子,优雅温淳,和如煦风。相遇之初她说了句“百无一用是书生”,踏风而去。那公子一笑,自此不离其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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